奧利弗又給巴特的光腦發起通訊請求，依舊無人接。他臉色變得難看，猛然變成原形往外飛去。

如果巴特帶走了馮令，他會帶他去哪？

應該不會離開母巢。

他和巴特都是雄性蟲族，太了解彼此的習性了，遇到獵物或者愛人，都會想方設法帶走藏起來。他一邊用觸角感知空氣中的馮令和巴特的氣息，一邊想巴特可能會将人帶去哪。

在離節目組拍攝棚五十多裡外，他看到一床被子。

奧利弗俯沖飛下去，抓起被子仔細一嗅，上面有馮令的味道。他目光一轉，又看到旁邊的紅色蟻獸的屍體，馮令肯定殺不了這隻紅色蟻獸，那就是巴特了。

沒有屬于人類的血，至少代表馮令沒受傷。

奧利弗姑且認為這是個好消息。

他腦海裡驟然浮現一個地點。

那個地方巴特隻跟他說過，沒帶他去過，巴特說那是他的秘密基地，隻有他的心愛之物才能進入。

奧利弗回憶那個地方的地标，馬上往那邊趕。

在花了近一個小時，他才找到巴特的秘密基地，能發現還是因為他看到一個亮晶晶的東西。他蹲下身體撿起被沙子蓋住一半的物品，是衣服上的配飾。

奧利弗目光鎖定腳下的沙地。

當他闖進去的時候，入眼的是巴特的蝴蝶翅膀，紫色幾乎掩蓋住一切，蝶翼在不斷扇動，馮令細微的聲音在翅膀下一點點溢出。

跟他想象不一樣，不是咒罵的語句，不是痛苦的動靜，而是聽上去非常甜美的小小呻-吟。

奧利弗在原地怔愣了一會，才想起自己的目的。他沖過去，終于看到被巴特差不多擋得嚴嚴實實的馮令。

馮令他……

奧利弗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聳起的肚子。

馮令渾身上下全是紫色鱗粉，它們像油彩塗在他美好年輕的身體上。地下基地隻有一盞燈，就在馮令上方，其餘地方皆是昏暗的，他躺在光霧和翅膀下，肚子不複平坦，皮膚似乎都被撐透，能窺見裡面擁擠不堪的蟲卵，馮令一隻手還抓着巴特的觸角——高級雄性蟲族最為重要的武器，脖子後仰，平時漂亮但略顯寡淡的臉此刻绯紅濕漉。

頹美、亂靡、原始生命的神聖。

他注意到了奧利弗。

黑色的眼睛看了過來，那張臉露出類似哭泣的表情，他松開了巴特的觸角，對奧利弗伸出手。

奧利弗聽見奇怪的聲音。

轟隆。

轟隆。

一聲又一聲。

他後知後覺發現那是他胸腔裡的心髒發出來的，他快難以呼吸，情不自禁跪下去，如視珍寶般握住馮令的手。雄性蟲族誓死效忠蟲母，但奧利弗從未見過蟲母。

現在的蟲母已經老了，如今被層層保護起來。

而新蟲母至今未現世。

沒有一個雄性蟲族沒有幻想過蟲母的模樣，奧利弗也不能免俗，他骨子裡其實對蟲母嗤之以鼻。

一個不能戰鬥，隻會繁衍的蟲母憑什麼讓所有蟲族對它臣服，就因為它生來就是蟲母嗎？當雄性蟲族從出生就開始搶資源，費盡心思千辛萬苦才能活下去時，蟲母享受着最好的優待，全蟲族的供養，它不用像他們一樣跟上千上百個兄弟住在地下，不用受沙漠的困惱，不用怕睡覺時會攻擊人的沙漠蟻獸，不用遠離家鄉去外面尋活路。

可他看到馮令，恍惚真的看到蟲母在他面前出現。

孕育着生命的蟲母。

他竟心甘情願為他死，哪怕馮令現在砍掉他的脖子。

奧利弗另外一隻手捂住了自己的心髒，那隻手慢慢攥緊，長達一分鐘後，他慢慢轉頭看向旁邊的另外一個高級雄性蟲族，他的同胞。

巴特的模樣不比奧利弗好到哪裡去，他甚至注意不到有人來了。

滿腦子隻剩下馮令和他的蟲卵。

蟲卵。

全是他的。

他會有自己的小蝴蝶嗎？

應該不能吧。

藍星人不能孵化蟲卵的。

巴特一直把自己的蟲卵看得非常珍貴，跟奧利弗不同，巴特出生時隻有他一個，他沒有兄弟，所以他希望他的孩子能有很多，最好多到地上全是，撿都撿不完，當他們家族團建時，可以都飛到半空中，不斷地飛，連續飛上十幾個小時。

奧利弗看着癫狂的巴特，毫不猶豫地探向對方的心髒……

-

清晨的母巢像沉睡的巨獸，寂靜隻剩風聲，太陽一點點撕開天幕，籠罩着這個貧瘠又誕育無數生命之地。

馮令窩在奧利弗的懷裡，他手死死抓住對方的手臂，這過分依賴的行為讓奧利弗倍感煎熬。

他忍着喉頭的瘙癢安撫對方，“沒事了，我們已經出來了，巴特不會再對你做什麼。”

馮令并沒有因為奧利弗的安慰而好轉，他精神緊繃，眼裡是肉眼可見的恐慌，他第一次在奧利弗面前露出這樣的神情。

“蟲……”他唇張了張，“蟲……卵會不會……”

“什麼？”

馮令蒼白的臉閃過一點紅暈，“蟲卵會不會長出什麼東西，在我肚子裡？”

他說得颠三倒四，不過奧利弗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怕蟲卵孵化，一堆小蟲子争先恐後爬出來。

奧利弗腦海裡控制不住地想象了一下，他這下子不是喉嚨癢了，是心髒癢了起來，但面上看不出來，“不會，你和巴特有生殖隔離，再說你也不是雌性。”

馮令得到這句話，臉色總算好看了一些。

但很快，他再度抓緊了奧利弗的手臂，“還在裡面，要取出來。”

輪到奧利弗臉色不好，他目光下移，手臂處的那隻手緊張得更加抓緊他，手指用力到泛白。他舔了下不知何時變得幹燥的唇，“好，會全部取出來的，别怕。”

他試着壓一下馮令的肚子，得到馮令的躲閃和痛呼。

奧利弗的手像燙到一般收回，而馮令則是愣了一下，緊接着前面都沒哭的眼睛落下淚來。奧利弗看到他這樣，忙把人摟得更近，“沒事，可以取出來的，我向你發誓，如果取不出來，你殺了我都可以。”

馮令慢慢主動抓過奧利弗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

“我信你。”

他定定地盯着奧利弗。

奧利弗對上他的眼睛，想的是能不能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