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掌隔空比了下,收斂眼神,又是一貫的無害。
“抱歉,讓你久等了。”
江時道:“叫你吃飯都不積極,活該餓死你。”
程野隻是老實地笑了笑。
他走在江時身側,看着少年側過臉在他身上聞了聞,滿臉的狐疑,“你幹什麼了?怎麼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
味道很淡,但架不住風一直從程野那邊往他身上吹。
程野道:“衣服在屋裡放了兩個星期,估計有點發潮。”
江時:“……”
程野往旁邊退了兩步,“抱歉,是不是很難聞?我離你遠點。”
江時是有點嫌棄不假,但程野這麼一搞,他反而有些不爽,“誰說我覺得難聞了?前兩天天天下雨,衣服發黴了正常。”
程野又站回他身邊,“你真的不覺得難聞嗎?”
江時動了動鼻子,“還行吧。”
就是聞着有點怪,發黴是這個味道嗎?
聽他這麼說,程野很呆地笑了下,垂在身側的手縮着,步調慢吞吞地跟着江時。
風那麼大,如絲般牽着那些氣味落在江時的頭發、衣服上,就好像降在他手心的潮濕也跟着降落在江時身上,黏膩、蓬勃,帶着無法言喻的欲望。
可是這點對程野來說遠遠不夠,他惡劣地、陰暗地,想把那些液體塗在他腳上、腰上、手上,讓他含在嘴裡,咽進胃裡,由内而外地打上屬于他的标簽。
程野閉上眼,面無表情地折斷一截樹枝,尖銳的斷面戳進掌心的軟肉,直到鮮紅的液體從指縫溢出他才松了手。
……
等到兩人磨磨蹭蹭地回到家時江雪的豬蹄都炖好了。
她蹲在門口洗菜,看見他們,招呼道:“趕緊來,我們今天吃火鍋,我洗完菜就可以吃飯了。”
江時順勢窩進他的椅子。
程野則去幫江雪洗菜。
菜是家裡自己種的菜,這兩天溫差大,地裡的白菜又脆又甜,程野拿着輕輕一掰,咔嚓一聲就剝落了下來。
江雪往他那邊看了眼,然後目光一凝,“你手心怎麼了?”
程野攤開手,掌心一小塊皮肉翻了起來,被水一淋,裡面的肉泡得發白。
他收攏掌心,繼續掰白菜,“沒什麼,估計是剛剛在家裡換衣服的時候被拉鍊勾到了。”
椅子上的江時投來不是很明顯的目光。
江雪道:“你是有多着急,換個衣服也能被拉鍊勾成這個樣子?”她說什麼也不讓程野幫她洗菜了,将人往江時身邊一推,“别洗了,都傷成這樣了。”
她朝江時道:“我記得你之前不是買了幾張創可貼放在堂屋的櫃子裡嗎,找來給程野貼上。”
江時不是很想動,朝站他面前的程野擡了擡下巴,“就那個櫃子上,你自己去找。”
程野找來創可貼,高大的身軀往江時身邊一蹲,可憐兮兮地縮成一團,“我不太方便,江時,你能幫幫我嗎?”
江時睜開困倦的雙眼,臉往旁邊偏了下,額頭帶着被椅子壓出來的紅痕。
幾秒後,他才慢吞吞地直起身子,拿過程野手裡的創可貼,主動握住他的手。
程野咽了下口水,呼吸放輕。
江時盯着那塊翻起來的皮肉看了幾秒,伸手碰了下,對方還沒怎麼樣,他自己就吓到一樣猛地收回手。
他沒給人做過這種事,手法算不上溫柔,好幾次指甲都戳到了傷口。
但程野看得很認真。
江時把創可貼貼上,風撩起他額前的碎發,露出光潔的額頭。他抿了抿唇,問程野,“你受傷了有賠償嗎?”
江時貼得太近了,近到程野能聞到他身上散發的香氣,他嗓子幹得冒煙,連帶着聲音也變得嘶啞。
“不清楚,領班的去問了,但估計要不到錢,最多隻能賠付醫藥費。”
“怎麼會這樣?”江時一激動,手上的力道就加大,“這是違法的吧?不行你就去告他。”
“告不了。” 程野道:“我沒成年,沒簽合同。而且,礦山老闆的消息都是互通的,如果我去告了,以後就沒礦山要我了。”
江時有點沉默。
程野安慰他,“沒關系,一點小傷而已,我年輕,恢複得快。”
……
吃完飯,江時就回到了房間。
房間裡還鋪着那床大紅的喜被,牆角有一個木制衣櫃,旁邊放着張桌子。
江時關了門,坐在床上。
他從書包裡摸了顆奶糖放嘴裡,打開桌子下面的抽屜。沒他的允許,他的房間江雪從來不進來,抽屜裡的盒子還是他離開時的模樣。
江時咬着糖,盤腿坐在床上,打開了抽屜裡的盒子。
他離開的時候把屬于宋家兒子的東西都還了回去,唯一帶走的隻有幾身衣服和這個盒子。
裡面是他這些年攢下來的零花錢,以及朋友送的禮物變賣的錢,不多不少,剛好兩萬。
如果江雪不喜歡他,江時能依靠的隻有這兩萬。
糖在口腔融化,紅色的被子把盒子蒙上一層暧昧的光。
蜈蚣爬上了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