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得好好的,高新和完全沒想到程野說不去就不去了,“不是?怎麼忽然就不去了?”
程野把煙頭摁進旁邊濕潤的泥土裡,“不想去了。”
高新和完全不接受這個理由,“我行李都收拾好了,就等着和你一起出去闖蕩,你現在不去,那我怎麼辦?”
程野沒什麼表情的說:“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高新和:“……”
他看程野的眼神宛如看個負心漢。
程野沒理會他幽怨的神情,站起來拍了下褲子上的灰,“走了,不然工地要遲到了。”
活是高新和他爸介紹的,工地上給人搬磚,一天五十。高新和是因為不想讀書,他爸特地讓他去吃會苦,程野是單純的缺錢。
他們到的時候工地上已經聚集着一群人,或蹲着或站着的抽煙。兩個半大的少年從路邊爬上來,高新和一頭紅毛顯眼得緊。
蹲在石頭上的中年男人瞥見那頭紅毛抓起一塊石頭就砸了過去,“兔崽子!老子跟你說了多少遍,把你那頭發染回來,你死活不聽是吧?”
高新和靈活跳開,閃身往程野身後一躲,“你不懂,這叫時尚。”
高權氣得臉色一綠。
人群裡傳來稀稀拉拉的笑聲。
程野把高新和從身後揪出來,跟高權打招呼,“高叔。”
高權拿着旱煙在底下的石頭上敲了敲,咬着煙嘴吧嗒吧嗒吸了幾口,那雙略顯渾濁的眼睛在程野身上停留了幾秒,“聽小新子說你要出去打工?”
“之前是這樣想的,現在不打算去了。”程野回答他。
聽他這樣說,高權反而露出一個笑來,“不去好啊,你成績好,安安穩穩的讀書,考個大學比什麼都重要,錢的事不着急,奔個好前程比現在這五十一百的工錢強多了。”
說着恨鐵不成鋼的瞪了高新和一眼,“你再看看你,吊兒郎當的,聽程野要去打工,你也要去,你真當工是那麼好打的?”
高新和不服氣,“有什麼不好打的?我聽我嬸娘她們說,隻要往那裡一坐,打打包,一天就有一百。再說了,我成績又不好,一中的學費那麼貴,花在我身上簡直是浪費。”
高權恨不得搬起腳底的石頭往他腦門上敲。
他們在原地等了二十多分鐘,遠處來了幾輛大車,裡面都是磚頭和水泥,而他們的工作就是負責把磚頭和水泥運上去。
程野體格大,哪怕才十七,可往那裡一站,比很多成年人都要高大,混迹在人群裡也不說話,沉默寡言的。
不過他幹活很利索,力氣又大,原本對高權叫他來有些微詞的人,看見他一口氣扛三袋水泥時默默閉上了嘴。
這一搬就搬到了下午六點,遠山像潑墨一樣,不遠處村戶陸陸續續亮起燈。
工頭頭上挂着個礦燈,燈光從聚集的人群裡掃過,“安靜、安靜,排隊站好發工錢了!”
一天五十,程野和高新和隻幹了半天,肩膀都磨起皮了,也隻拿到二十五。
回去的路上高新和和程野依舊走小路抄近道,高新和累得路都走不動,一頭紅毛被水泥染成灰色,他試着動了動肩膀,渾身火辣辣的疼。
“靠!半條命沒了才二十五,還不如進廠打工。”
程野蹲在河邊洗手。
高新和手欠折了條柳枝含在嘴裡,“程哥,我爸說讓你今天去我家吃飯。”
程野洗完手開始洗臉,刺骨的溪水從他皮膚上流淌過,他眉頭都沒皺一下,“不去了,我今天去江姨家吃。”
“啊?”高新和嚼着柳枝,“我記得你跟她不熟啊,怎麼忽然就去她家吃飯了?”
“我靠!我想起來了……”他道:“昨天我去我外公家沒回來,我聽我媽說江姨剛認回來的那個兒子丢了,大晚上的,大半個村的人都被她喊去找人了。”
程野伸手往頭上一摸,摸到一手的灰,他彎下腰,開始洗頭。
高新和在旁邊說:“他們說江姨帶回來的那個親生兒子長得老好看了,你見到了嗎?有我帥嗎?”
冰冷的溪水沿着程野的臉滑落,沒入他被凍得泛紅的胸膛,他站起來抹了把臉上的水,“你回去吧,我走了。”
叭叭了半天一句話也沒得到回應的高新和:“……”
他跟在程野屁股後面,“你說我跟你一起去怎麼樣?反正都喊你吃飯了,也不差我一個吧?”
程野停下腳步,壓着眉看了眼高新和。
高新和:“……”
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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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時扶着牆跟在江雪身後,看着她洗好小蔥,又從角落裡拿出一把香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