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半空響起一道弦震音。
一人從左至右,一人從右至左,顧汀和方轍的身影重疊,交錯。
轉瞬即逝間,藍胡子的脖頸處已經多了兩條觸目驚心的血口。
崩潰的羅辻、歸林的倦鳥、舞動的草樹,一切戛然而止。
藍胡子臃腫的軀體在黃昏中搖晃了幾下,然後面朝地直挺挺地砸下,隻是在他挨到地面前身體便一塊塊溶解,最終消散了。
“可憐”的羅辻眼淚還沒來得及流,就兩眼一閉徹底暈死過去。
“啊啊啊啊!”蘇塘激動地上蹿下跳,“赢了,赢了!!!”
他跨過地上羅辻的“屍體”,邊走邊展示自己的手背:“瞧她給我撓的,老太太真能鬧騰。”
羅辻:“……”
“合作愉快。”方轍向身旁友好地伸出手。
副本道具自動回收,顧汀低頭瞥了眼他的手,又瞥了眼自己的手,果斷用右手拍上他的。
方轍立馬多了一手血:“……”
說話間,蘇塘三兩步竄到他們跟前,上來就一頓彩虹屁輸出。
顧汀沒聽幾句就聽不下去了,意味深長地拍上他的肩,提醒道:“有這閑功夫,不如去接井底的幾位上來。”
蘇塘連忙哦了兩句,屁颠屁颠跑了。
顧汀目送愈來愈遠的血手印,歎了口氣說:“幹淨了。”
有幸目睹并參與全程的方轍一個沒忍住:“噗嗤——”
顧汀兇神惡煞地轉過頭,突然愣在原地。
方轍嘴角噙着笑站在近處,半步的距離,微微歪頭,又輕又緩地說:“你性格怎麼是這樣的。”
顧汀腦子一下空白了,白了不要緊,前晚的記憶居然毫無預兆地鑽出來。
方轍的臉,他的氣味還有……頭發蹭得脖子很癢。
草!!!
“你能不能别這麼看我?”顧汀憋了半天,模模糊糊擠出來這句話。
方轍反應了兩秒,問他:“為什麼?”
哪來那麼多問題,他是十萬個為什麼嗎?
大腦高速運轉,頭頂都快燒起來了,顧汀把他往後推:“你看我像看兒子,趕緊,趕緊滾。”
方轍嘴上乖巧應了,人卻紋絲不動。
蘇塘高效的完成了任務,包括但不限于添油加醋的誇大事實,譬如他沖鋒陷陣重傷藍胡子,大戰三百個來回後終将藍胡子挑于馬下。
“大神!你低頭找什麼呢?”三米開外他就瞅準情形喊。
顧汀尾椎骨都被驚得一抖,然後他又聽見一陣欠打的笑聲。
忍無可忍。
顧汀磨了磨牙,直接瞄着他的肚子來了一拳。
蘇塘歡快的腳步忽然停了。商紫蘭貼心地捂住錢多多的眼睛。
隻有顧汀無事發生地回過頭,一眼看見了他們懷裡的東西:“這是什麼?”
蘇塘抛起其中一個又穩穩接住,說:“罪證。”
“是泥塑。”商紫蘭說:“雕刻的是曆年來死在副本裡的契約者。”
——和油畫、鮮花類似,是藍胡子用來心理滿足的印證。它們被刻畫的栩栩如生,裝進鑲嵌珠寶的金盒,蓋在一塊布下。金盒的盒底足足記錄了二十多位契約者的姓名,年紀,過本的曆程,而不是表面上的七個。
“我早說這個藍胡子他就是個變态。”蘇塘義正言辭地控訴。
“該怪他嗎,比起藍胡子,上面的人才更可惡吧。”商紫蘭說:“如果濫殺,暴力是他必要的人設,那諸多行為呢,也是必要的?為了系統所謂的挑戰性、實踐性糟蹋人命,不顧契約者的生死。竭盡全力走到最後,結果發現現實遠比之前認識到的更殘忍,我實在難以苟同。”
商紫蘭看向遠處,數丈高的火焰,此刻快要熄滅。
她拿起蘇塘手中的泥塑,頭也不回地走近,然後不假思索地揚手一抛。
咚——
風幹的泥塑被火舌吞沒,碎裂。
風似乎都停止了片刻,緊接着越來越多的泥塑被扔了進去。
太陽最後一點沒入地平線,天空被再次燃起的火光照亮。
直到最後一個泥塑躍入火中,衆人腦海中蓦然響起了系統的播報音:
【恭喜契約者完成藍胡子副本任務,獎勵積分将于36個小時後發放,請各位契約者注意查收。】
【副本将于5秒後進入清理程序。】
“快快快!”蘇塘争分奪秒地拉起離他最近的商紫蘭胳膊,“加個好友。”
【倒計時5、4——】
大家被突如其來的倒計時打了個猝不及防,茫然四顧。
顧汀先沒反應過來,但看一圈人的表情也能猜到故事迎來終點了。
【3、2——】
從廣闊天空上的一朵雲開始,世界的邊緣漸漸分解化為大小不同的彩色碎片,伴随玻璃破碎的噼啪聲,向中心蔓延。
顧汀下意識地偏頭,方轍站在不遠處,臉部輪廓模糊,他似乎也看向這邊,嘴唇無聲開合着。
【——1。】
【清理開始,請确認所有契約者已離開副本。重複。】
世界瓦解後,一束白光襲來。
顧汀閉上眼,再睜開。
隻見一面熟悉的牆,立在牆邊的書櫃和一株盆栽——是他的住所。
一本書攤開躺在書桌上,時鐘滴嗒嘀嗒走了半圈。
顧汀出神了半分多鐘,終于确認那玩意說的是:下次再見。
不是???
誰特麼要跟他下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