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拎着一隻大桶,走得卻很快,敞懷的衣擺都在獵獵起風,步伐一如既往的穩健。
——就這樣筆直地,一步不停地向她走來。
是了。孟驚鴻在心裡,或者說,她的心突然發出喟歎。
——她應該已經找到了這場旅途的意義。
也看到了這片曠野上最好的風景……
走近了,孟驚鴻才發現男人身後還背了一個巨大的登山包。
況野将包和桶放地上,扭頭看女孩:“什麼時候醒的?”
“沒多久。”孟驚鴻回答,目光掠到男人被汗浸濕的胸膛,昨晚的夢境一股腦就沖出來。
她趕緊轉開眼,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一樣低下頭。
“這些……都是修車的嗎?”
男人“唔”了聲,拉開登山包:“碰見巡林人了,東西都他幫忙運來的。先把車開出去再說。”
孟驚鴻點點頭“哦”了下,蹲下身意欲幫忙。
才一伸手,胳膊就被男人擋開。
“不用。你坐着就好。”他朝野營桌示意,垂眸又看她的腿,“還疼麼?”
“……”
這種字眼的問詢也讓孟驚鴻臉紅而心虛。
指尖處全是相碰後的熱意,她搖搖頭:“已經沒事了。”
“坐着吧。”男人又重複一遍。
孟驚鴻沒再說什麼,起身往車邊去。
還是沒幹坐着,她拉開越野車車門,開始收拾後排床鋪。
從包裡抽出一把虎頭鉗,況野的視線卻不着痕迹,也不受控制地追随車邊芳影。
她把衣服換回來了。
昨天他怎麼沒發現,她這身衣服這麼顯身材。
躬身探進車,女孩細腰塌陷,後臀随之翹起。
緊緻,飽滿。宛如一顆熟透的水蜜桃。
——也和他夢裡的姿态一模一樣。
她不會知道她在他夢裡有多嬌娆柔媚……
重重阖了下眼,男人遏斷野蠻生長的欲念,走向小轎車。
半小時後,孟驚鴻抛錨的polo重新轟鳴起來。
她的車問題不算大,大G被撞穿的油箱才是真麻煩。
等到男人終于将桶裡的汽油倒入油箱時,山邊的太陽已經爬到他們頭頂。
将所有的行李裝回車,況野揩了揩手上的機油,踱步到女孩身後。
“可以走了。”
孟驚鴻應了聲“好”,腳下定在原地沒動。
目光始終流連在山下的那面湖上。
昨晚月亮映照,湖泊清幽,冷谧。
沒想到日光下的它也可以如此,盛大。
她應該沒有機會再見到它晚上的模樣了吧。本就是一次錯誤的偶遇……
孟驚鴻吸了口氣,轉身:“走吧。”
不再像昨天那般激烈反抗,她平靜而沉默地走到越野車邊,拉開門坐進副駕。
安全帶禁锢上身時,又不由歎息:回家,還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媽媽……
況野将女孩所有微小的表情都盡收眼底。
上車的腳步停滞,他垂睫片刻,繞到副駕,擡手敲了敲玻璃。
車窗降下來,露出女孩澄淨的眼——正如昨天初見時一樣。
“怎麼了?”
況野偏頭,示意她下來。
孟驚鴻下車,不明所以:“車還是開不了嗎?”
男人沒回答,手抄進外套兜,摸出一把鑰匙給她。
——小轎車的鑰匙。
“你走吧。”
孟驚鴻怔然擡頭,眼裡滿是意外。
男人的目光和語氣都很平靜:“如果你還不想回京北,就去你想去的地方。”
他知道沒法選擇是怎麼滋味。
他希望她能有自己選擇的自由。
——無論是繼續往前,還是掉頭下車。
孟驚鴻張張嘴:“那……你呢?”
男人朝遠方挑挑下巴:“先帶你出去上高速,我找最近的出口下。”
“……”
孟驚鴻定定注視着男人,心頭悸動的同時,還有不少顧慮:
她走了,他會怎麼跟她媽媽說呢?
他不是說,他之前的任務從沒失敗過麼……
但所有這些疑問,都抵不過她此刻最想知道的——
“你……還沒告訴過我,你叫什麼。”
黑眸微動,況野唇邊翹了下,搖搖頭。
不重要了。
他是況野。
但不是她要去的曠野。
拉過女孩的手将車鑰匙放她手裡。
“走吧。”
“去你想去的曠野。”
眸光在她素淨的臉上深深遊移,況野又道:“要盡興而歸,别再掉眼淚。”
“……”
孟驚鴻将車鑰匙一點一點攥緊,手心凹陷,心房也陷落。
她什麼都沒說,最後看了男人一眼,轉身走向小轎車。
汽車起步,軍綠色大G在前面開路。
昨天兜兜轉轉找了很長時間的路,這會兒隻開了沒多久,他們就上了高速。
孟驚鴻很輕地搖了搖頭。
——不一樣了。
昨天的高速公路沒有盡頭,是她向往的,一望無盡的自由。
可如今視線所及,她隻看到他……
車頂飛速掠過指示牌:下一個出口,150m.
前方的越野車開始變道,将暢通無阻的道路完全讓給她。
“滴,滴——”
駛下高速時,越野車發出悠長的鳴笛。
——這就是男人向她告别的方式。
孟驚鴻擡手抹掉臉上的淚,摁響喇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