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驚鴻哼了聲,解開身上的毛毯,往男人腦後勺輕飄飄一扔,走了。
況野定在原地沒動。
片刻,他才擡手,慢慢将蒙在臉上的毯子往下扯。
毛絨質感混合女人的香氣和體熱,一點一點劃過他眉眼,鼻梁,嘴唇與滾動不停的喉結。
他睜開眼,眸色比夜還要深……
過了好一會兒,身上與心頭的躁意才漸消。背後也傳來腳步聲。
況野轉過身,沒看見人。
不遠處突然響起女孩一聲輕呼。
“怎麼了?”男人神經立時緊繃,循聲快步找過去。
看見一襲紅裙在樹旁亭亭而立,他心下一松,語氣都不由放柔:“怎麼回事?”
“裙子剛被挂住了。”孟驚鴻直起腰,秀眉緊蹙,“然後腳就硌到石頭上……”
“崴着了?”男人邊問邊蹲下身,關切側眸。
他視線如有實質般在她小腿上遊走,孟驚鴻腿上立時酥麻一片,心頭也微妙起伏:“沒事,可以走路。”
“光能走就沒事兒?”男人撩起眼皮看她,目光語氣皆不悅,“你給我再跳遍驚鴻舞?”
想起兩人之前怎麼談論驚鴻舞的,孟驚鴻心跳快了一拍。
她咬唇偏過頭:“誰要再給你跳……”
男人目光轉回她腿上,濃眉緩緩擰深:“有點腫了。”
他蹲伏在她腳邊,腦袋正好卡在她腰間位置,孟驚鴻一垂眸便看見男人黑黢黢的發頂,看着看着,就有種想要摸人腦袋的沖動。
想感受一下他貼着頭皮的寸頭有多紮手……
“回去再看。”男人霍然起身,“車上有急救箱。”
“不用了。”孟驚鴻搖頭,“小問題。”
扭扭腰拐拐腳,舞蹈生的家常便飯。
男人沒作聲,抖開手裡毛毯往女孩肩頭披。
孟驚鴻正要接過來,就看見他居然将自己裹了起來:毯子将她從肩到腳都裹了個嚴實,又像卷春卷一樣,卷過一層又一層。
——正如他帶給她的安全感。
“你幹嘛?”孟驚鴻精緻圓潤的腦袋在毯子卷外抗議,“這樣我沒法走路了。”
男人霸道得理直氣壯:“就是讓你沒法走。”
說完,他一把将她抱起來。
——還是那種抱小孩一樣的豎抱,一條胳膊環過她腿彎,輕輕松松将她抱離地面。
孟驚鴻吸了口氣,上半身晃了晃,随後軟塌塌靠在男人厚實的寬肩上。
蕩蕩悠悠一整晚的心,卻怎麼都落不了地了。
這是他第二次抱我。孟驚鴻心道。
或許是她不再掙紮的緣故,男人的懷抱也更穩當,鐵條般的手臂牢牢橫在她腿下,步伐亦是四平八穩。
結結實實被他的力量托住,身體被他的毛毯包裹,鼻尖處滿是他三角肌勃發的雄性荷爾蒙……孟驚鴻有種被妥帖安放,細心珍護的感覺……
快走到車邊時,腿窩間的手忽而一滑——
孟驚鴻趕緊環住男人脖子。
強而有力的手掌托住她大腿,往上颠了把。
孟驚鴻在男人懷裡不自然地動了動。
她知道自己從不算嬌小玲珑:一米七的個頭,體重比同身高的舞蹈生還重個三四斤。以前排雙人舞時,班裡男生總不願意和她搭檔,覺得她重……
“我重麼?”孟驚鴻對着男人的頸窩很小聲問。
況野眼眸動了動,喉結輕滾出聲。
重個屁。
但他總不能告訴她,隔着兩層毛毯,他也能感受到她的柔軟起伏。
她的吐息伴随他步伐,一下一下噴灑在耳後,呵氣如蘭。
每一下,都讓他心猿意馬……
“我卧推一百二十公斤。”男人稍偏頭,磁性嗓音對準女孩粉潤的耳廓,“能舉兩個你還多。”
孟驚鴻一側眸就對上他的眼——距離前所未有的近,她看見自己的倒影被鎖在比海還深的黑瞳裡。
她眼睫微顫:“抱和舉又不一樣。”
“那舉你試試?”
說着,況野另隻手就握上女孩腰肢,作勢将人舉起來。
孟驚鴻一驚,下意識貼緊男人:“别——”
下一秒,她便聽見他胸膛震出得逞低笑。
強有力的大手将她在懷裡打橫,變成穩穩當當的公主抱。
心情被人拿捏着跌重拎高,孟驚鴻羞又惱:“你——煩人!”
她嗔着,毯子裡的腿使勁一踢——
膝蓋正頂男人胯-間。
兩個人同時僵住。
脖側青筋鼓起一瞬,況野什麼都沒說,神色如常地邁開腿。
将懷裡的毯子卷放在野營桌後的小凳上,他往車後邊走。
孟驚鴻坐好,手上機械地整理着毛毯,滿腦子旖旎依舊燙得滋滋直響:
她剛才是不是踢到了他的……
完了。不是吧。不能吧。
隔着毯子還這麼梆硬,應該是皮帶扣吧。
可他之前好像把皮帶摘下來了……
那一定是他褲兜裡裝了瓶水。
要不然呢?
那隻是人體的……一小部分,不能,至少不應該跟水瓶子相當……
臉紅心跳之際,男人拎着急救箱回來了。
“鞋脫了。”
——命令式的口吻,強硬到不自然的語氣。
像在遮掩什麼。
孟驚鴻沒吭聲,撇撇嘴照做。
白色舞鞋剛脫掉,小山一樣的身軀就單膝跪在她身前,拉起她光溜溜的腳搭上膝。
況野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
她的腳還沒他手大,是一隻很玲珑漂亮的腳。
也是一隻吃了很多苦頭的腳。
足踝纖細精緻,腳面柔韌似弓,和她的身段一樣凹凸有緻。
可這樣小巧的一隻腳,上面卻不乏傷口,疤痕,烏青。指甲裡甚至還有淤血。
她皮膚還很白,羊脂玉般瑩潤白膩,那些傷疤落上面看着就格外刺眼。
也格外讓人心疼。
與之前的傷痕累累相比,今晚崴這一下也不算什麼了——沒有腫,腳踝處有些泛紅。
況野查看片刻,拇指盡可能輕地摁上去。
女孩立即“嘶”出一聲。
“疼?”他擡眸,嗓音也不自覺放柔。
“……”
孟驚鴻說不出話來,眸光閃動。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這樣敏感——敏感到一下就覺出男人拇指上有繭。
粗粝炙熱的觸感在她腳踝上摁出淺淺小坑。
不疼,但小腿酥麻一片……
她咬唇,熱着臉點點頭。
“疼也受着。”男人沒好氣道,黑眸很深地睇她一眼,“嬌氣。”
“……”
兇兇的。
除了兇,孟驚鴻還從他語氣中聽出點“報複”的意味。
所以,她剛才确實是踢到了他的……
視線心虛飄忽,她不敢作聲,腳也沒動。
剛還兇她的男人卻柔緩起來,動作比之前還要輕。
粗長手指小心翼翼地将繃帶纏上她足踝,他硬朗的眉眼專注到溫柔。
“沒冰袋,我去湖邊給你打點水冷敷。”
況野将女孩的腳慢慢放回鞋上,站起身:“這幾天别亂動。”
不知道是不是職業病,他說話總是下令般簡潔,語氣平靜到不近人情。
這樣的異性,孟驚鴻向來敬而遠之。
可面對這個男人,一切好像都不一樣了。
——她身心不由自主就信服……
孟驚鴻乖乖點頭:“知道了。”
拿上水壺正要去湖邊,況野就看見女孩晃悠悠站了起來。
他眉心一緊:“不是讓你别亂——”
“不是亂動。”女孩蹬好舞鞋,擰着小臉跟他頂嘴。
将急救箱拎上小桌,她對男人道:“換你了。”
況野不明所以:“換我什麼?”
女孩朝他身前示意:“你不覺得疼麼?”
“……”
感應到對面的視線,況野腰腹一緊。
剛才被踢到的地方又隐隐熱起來……
緩慢擡睫,他任眼中翻滾的血氣湧向她。
她也在注視他。
“我幫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