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配樂,但節拍早已爛熟于心。
孟驚鴻心裡默吟,無袖随之輕舞。
行雲流水,飄逸如仙。
最後一次将水袖甩向雲月,女孩完美地完成了這支與自己同名的舞蹈。
五米開外,她唯一的觀衆始終定定注視着她。
舞蹈結束後他立在原地沒有動,又過了好幾秒,男人才慢慢拍起巴掌,一下一下鼓起掌來。
啪啪掌聲聽得孟驚鴻臉有點熱。她眨眨眼,盈盈一拜,鞠躬謝幕。
垂低的視野裡,男人的作戰靴緩步走過來。
脫下沖鋒衣再次遞給她,他什麼都沒說。
心頭湧出莫名失落,孟驚鴻抿抿唇接過外套。
“謝謝。”
穿好衣服拿上東西,兩人一起往山上走。
行至山腳時,男人忽而出聲:“等下。”
孟驚鴻止步,看着他走過去,從山體上取下來兩根登山繩。
她恍然,心下随之一動。
——居然真有人“從天而降”趕去救自己……
收好裝備,男人偏頭示意女孩先行:“走。”
孟驚鴻率先踏上上山的小路,男人跟在她身後。
又走了好一會兒,依舊一路無話。
算起來,他倆其實就沒好好說過話,不是在嗆聲,就是在沉默。
此時此刻也在沉默。
但似乎有什麼……不一樣了。
——他們之間不再有對抗。
孟驚鴻側眸,餘光不動聲色往後看。
男人在後面始終和她保持一米左右距離,不緊不慢,步伐穩健。
地面上,他的投影也是高高大大的,輕易就将她的影子籠罩。
當兩人身影完全交疊時,孟驚鴻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什麼。
打遇見這個男人莫名奇妙困在這裡後,她便給他打上危險标簽,刻意地與之保持距離。
——可她的潛意識似乎并不這樣。
在車邊時,她視線總不自覺追尋他身影。
他築起的火堆與燈光,是她下意識想要靠近的溫暖。
經過剛才猥瑣男那一遭,這個男人,已然成為她荒郊深夜裡唯一可靠的存在……
“啊——”
不知不覺走了神,孟驚鴻沒注意到路上有個小土坑。
腳下剛失衡,後腰便被一隻強而有力的大手撐住。
“小心。”
男人手掌橫亘她腰身,力道和溫度都很驚人。
孟驚鴻心跳空了一拍,有些赧然地轉過身:“謝謝啊……”
男人站定,垂眼看她的緞面舞鞋:“扭着沒?”
孟驚鴻搖搖頭。
攏了攏身上的沖鋒衣,再看眼前隻穿背心的寬肩窄腹,她很輕聲:“你……沒有受傷吧?”
像是沒料到會被如此關懷,男人眉峰揚了下,又嗤出聲:“那種貨色,十個都不夠打的。”
“我不是說剛才。”孟驚鴻掃他肩頭被拖車繩勒出的紅痕,說,“之前……”
“之前?”況野反應了下,手指碰上右臉,“哦——”
他看她的眼多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語氣也是:“現在不疼了。”
怔過一秒,孟驚鴻才反應過來。臉也騰地熱起來。
打過男人巴掌的右手心虛地握了握,她欲言又止,轉過身繼續走路。
這個男人真是……
誰讓他二話不說就破車抱她的?
他事急從權,她也算正當防衛好吧。
還有,什麼叫“現在”不疼了?
踢開一粒小石子,孟驚鴻很小聲:“誰讓你不先說清楚的……”
“說什麼?”況野沒聽清,低沉的嗓在背後追問。
女孩回頭乜他一眼:“沒什麼。”
和之前一樣,這姑娘和他說話總沒個好臉,動不動就氣鼓鼓的。
又不太一樣,她剛回頭看他那眼目光幽幽,眼角跟帶小鈎子似的,瞧着不像生氣,倒有點像……嬌嗔。
唇邊翹了下,男人開口帶笑:“手勁兒挺大啊。”
孟驚鴻鼻尖皺了皺,刷地回頭,虎起小臉看男人。
沒完沒了了還。
況野氣音笑:“我是說,你剛才的水袖。那套水袖卷燈,勁兒不夠可舞不出來。”
孟驚鴻臉色一緩:“你能看出來水袖卷燈?”
男人眉梢微擡:“我為什麼不能看出來?”
孟驚鴻眼睫眨了眨,頗意外。
——這麼個硬邦邦的糙男人居然懂舞,估計平時沒少看。
難不成……
他女朋友也是舞者?
心頭不舒服地縮了下,再看男人時,女孩眼裡帶上兩分探究:“你還看出來什麼?”
況野單手抄進褲兜,饒有興緻的:“看身形技巧,你練舞得有十好幾年了,專業的?”
怪準的。
孟驚鴻莞爾不語,偏頭追問:“還有呢?”
回想起小時候看家裡老媽演舞劇,況野輕啧出一聲:“體力欠了點兒。”
“怎麼欠啦?”孟驚鴻立刻不服道,她“嘁”出一聲,“力量是我的強項好吧。”
就像不知道怎麼聊起來一樣,他們不知不覺間也回到山上的車邊。
打開大G後備箱,況野拿出一瓶水遞給女孩:“那怎麼一跳就喘?”
渴了一晚上,孟驚鴻顧不上回答,拿到水就咕嘟咕嘟喝起來。
況野看着女孩纖長的脖頸吞咽,帶動胸口起起伏伏,腦中一下浮現出一顆刺眼的紅色小痣……
他眼睫動了動轉開,也舉起水瓶吞了一大口涼水。
一口氣喝掉半瓶,孟驚鴻才停下,她吸了口氣接上話題:“強度大啊。一遍驚鴻舞相當于跑步半小時了。”
瞄了眼男人青筋攀布的手臂,她小聲:“不能以你為标準啊,你這鋼筋鐵骨,皮糙肉厚的……”
——嫌棄嫌棄,但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