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胡思亂想一通,看什麼都沒興趣了。
程景甯扔了掃帚,鎖上防盜門,拉緊四周窗戶,開了盞落地燈,最後把自己扔進沙發裡,歎了口氣,“要不然明天先去看看?”
周圍很黑暗,盈盈的一束光,挑空的客廳回蕩着她的聲音,一圈圈消弭的聲浪襯出孤寂的氛圍感。
程景甯打定主意明天先出門探探路,了解下現在的國内職場,再綜合評估自己的競争力。
說幹就幹,她給筆記本插上電,從網上下了份簡曆模闆,把自己的基本情況填進去,但是在學曆部分犯了難。
又有個問題橫在眼前,究竟要不要寫在德國的經曆?
可是她是退學,沒有研究生學位,但是如果不寫的話,這些年她薅秃了的頭發,參與的設計項目全都打水漂了。
猶豫了十幾分鐘後,她還是沒能作出決定。
“哎——”程景甯仰倒在地上,雙手枕着後頸,眼神裡是說不出的怅然。
要不然學她媽那樣,白手起家,開店創業?但她手裡目前的資金隻有二十萬,不知道夠不夠。
她上網搜了搜,看到别人有開花店、奶茶店、咖啡店的,甚至還有開洗腳城的......都挺好,配的照片也是高級色調,連技師看起來都像是史密斯特工。
程景甯刷到條帖子,定位就在南城附近,說有家咖啡店全包出售,直接接手月營業額就可達到六位數。
回複裡有不少頂貼的,她看着也是真心動了。
程景甯剛敲了行字——“具體位置在哪兒?可以見面詳聊嗎?”
消息還沒發出去,界面刷新,新的熱評被頂了上去,那人說:“要是真賺錢還輪得到别人?怕不是着急轉手吧。”
程景甯像被凍硬實的棒槌敲了一下,被碎下來的冰渣刺得渾身一激靈,忽地如夢初醒,趕忙把自己敲的字删了。
哎,怎麼感覺全世界都在诓她兜裡那三瓜兩棗呢?
所以說賺錢是沒有捷徑可走的。
程景甯老老實實地去修簡曆,學曆和項目經曆那塊删删改改,最後還是沒把研究生那四年放上去。
她特别怕别人問——“都快畢業了,怎麼會選擇退學呢?”
一想起其中緣由,程景甯呼吸變得急促,手也會不自覺地顫抖。
她是真的......沒有辦法解釋。
經過這番折騰,程景甯也不想着收拾房子了,修完簡曆後,點了個外賣,窩在沙發裡看電視劇。
國内的肥皂劇沒營養也不搞笑,卻是目前最不用動腦子的娛樂,短暫分泌的多巴胺可以把她從負面情緒中拽出來。
入夜的時候,茶幾上摞着外賣盒,電視劇進入尾聲,明明是阖家歡樂的劇情,程景甯也随着男女主角相擁時的垂淚而淚盈眼眶。
有區别的是,别人是開心的,她是有些難過的。
如果人生是部小說,有确定的完美結局,那不管情節有多曲折,她都能堅持下去,但現實卻是前途未蔔。
因為這樣無能的自己,她甚至不敢再想念秦昭言了。
程景甯覺得自己可能的确配不上秦昭言,不光是現在,以前也是,她不過是仗着家世好,喜歡胡作非為,卻自诩行俠仗義。
她的性格,她的愛好,她的能力,全都是靠錢堆出來的。
秦昭言拒絕她的時候曾說:“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十八歲的程景甯嗤之以鼻,“所愛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理想是有錢人嘴裡的詩和遠方,是普通人日日仰望的星空,詩詞寫在書裡,遠方可以抵達,但星空是可望不可即的。
程景甯明顯地察覺到自己情緒的怪異,而且非常熟悉這種令她不适的感覺,她陷在情緒的泥淖裡,沒有掙紮,墜落下去。
半夜的時候,她輾轉反側地睡不着,于是登上賬号,發了條微博——“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這是二十六歲程景甯會有的回答。
她剛發出去沒多久,下一刻就收到了“有粉絲評論”的消息。
惹火小野貓搶了沙發,“一首詩不能隻顧頭而不顧尾。”
這樣的語氣,程景甯倏地怔愣,好像......教她念詩詞的秦昭言啊。
私信的小紅點亮起來,她的心髒忽然被揪緊,血液從指縫中緩慢泵出來,帶來呼吸不暢的滞澀。
程景甯深吸了口氣,緩慢地吐出去,點開了消息。
惹火小野貓:“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此愛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一個多的字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