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四月,程景甯都在到處投簡曆。
“畢業這麼久還沒上過班嗎?”
“冒昧問一下,怎麼會有四年的空窗期呢?”
“簡曆我們收到了,有後續會通知您的。”
“......”
不同的疑問,相同的結果,程景甯沒收到過複試的邀約,也許是她面試技巧太糟糕了,也許是她沒弄清自己的需要。
反正在高強度的連軸轉以後,她......病倒了。
而這些話語就如魔咒,不斷在現實與夢境間循環往複。
“唔!”程景甯猛地睜開眼,喉間緩慢往下吞咽,眸光裡的驚懼未褪。
餘光瞥見床頭的半瓶冰水,她像拽住救命稻草般,用略顯生猛的姿勢撲過去,顫着手抓住礦泉水瓶,擰開後一飲而盡。
程景甯喝得又快又急,中途沒有停頓喘息,直到瓶身被捏得幹癟,唇角噴出淡淡的白霧,琥珀色的眸子裡才逐漸聚起光亮。
一個月很長,長到她可以發出上百封簡曆,一個月很短,短到連她的感冒都不能痊愈。
她呼了口氣,睡昏了頭,看了眼時間,此刻是中午,窗簾的遮光性太好,屋子裡伸手不見五指,才會給人日夜颠倒的錯覺。
程景甯最近總發呆,時常會想起秦昭言,而且頻率越來越高。
這讓她咂摸出一絲不對味兒來。
大概是......她生病以後太脆弱了?
除開上個月短暫的交集,她與秦昭言很久沒有聯系了,仿佛又回到了在德國的時候,各自過着波瀾不驚的日子,以前是各據地球的兩邊,現在是在南城的東西邊緣。
沒有當事人的應允,這樣近的距離,讓她的思念都顯得冒犯。
不過也有好消息,她交到了回國以來的第一個朋友——惹火小野貓。
由于對方是粉絲,程景甯對她有種天然的信賴感,偶爾也會向她吐槽畸形的國内職場,貓貓的回應談不上熱情,卻總是能一針見血地戳她心窩子。
這種句句有回應的感覺,讓她着實安心,所以程景甯單方面把“貓貓”認作了可以義結金蘭的好姐妹。
當她意識到該就醫時,已經是下午四點半。
外賣員送來了她今天的第一頓餐,就放在門口的地毯上,程景甯等門鈴停了以後,才緩慢地掀開誇張到能擰出水的被子,拖着疲乏的步子去開門。
門甫一打開,外面的涼風就“嗖嗖”往裡面灌,驚得她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長歎了口氣,說:“我真是可憐見兒的。”
話音剛落,她眼前忽然一黑,伴随着“噗通”一聲,整個人臉朝下,重重地摔在地上。
最後還有意識的時候,程景甯感覺額頭一陣劇痛,鼻腔裡熱乎乎的,好像把腦脊髓都給砸出來了,“草——”
她那張驚世駭俗普度衆生的臉!
别墅區空置率高有好處,那就是非常安靜,也有壞處,那就是沒人理她。
程景甯兀自醒來的時候,天際映着晚霞的紅光,院落裡野草搖曳,角落裡草蟲清音,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她的腦子暈乎乎的,就像睡在一葉浮舟上。
許久之後,寂靜的别墅,“哎。”一聲似有若無的歎息飄出來。
程景甯用盡力氣翻了個面,然後用手機打了輛車,在選擇目的地的時候,不小心點到了曾經的搜索記錄——南山堂。
她倒是沒想着更改,因為方才摔下去的時候,手機也沒能幸免于難,屏幕碎成蜘蛛紋,中間豎了兩條黑線,觸摸時靈時不靈,現在不太好取消,否則一會兒該打不上車了。
程景甯覺得這是命中注定的選擇嘛。
她又是這樣,很容易說服自己随遇而安。
等待的這五分鐘裡,她安靜地躺在地上,閉着眼聆聽蕭索的風聲,再結合自己的遭遇,心裡生出生不逢辰的感慨。
“天若有情天亦老,到底1在哪裡找......”手機鈴聲響起來,打破了詩意的氛圍,程景甯“噗嗤”笑出聲來。
她當初怎麼會用某個擠眼軟件的主題曲來當鈴聲呢?
哎,你們拉子實在是太饑渴了吧。
“嗨。”程景甯的聲音有些柔弱,她扯着唇角,輕輕苦笑,“啧,可能要麻煩您進來扶我一下。”接單的是個女司機,否則她不會提出這樣有肢體接觸的請求。
程景甯嗓音軟下來的時候,有種落寞的脆弱感,委屈的味道渾然天成。
司機師傅人很好,問了具體的門牌号,一路小跑着進來。
在此之前,程景甯手肘半撐着地面,脫掉了被稀粥弄得髒污的外套,擡眸時喘着粗氣,歉疚地笑笑,“耽誤你的時間了。”
司機是個風姿綽約的姐姐,約莫三十來歲,長發如瀑般垂落,臉上粉黛未施,俯身扶她的時候可以窺見鼻梁邊淡淡的斑點。
不突兀,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