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烏列對艾爾德裡奇的謀劃渾然不覺,此刻正和霍爾在一起,聽他傳授自己接下來要處理的工作要求以及注意事項。
侍奉貴族的每個環節都有着相傳的典章,從日常生活照料,飲食侍奉,到日程管理,乃至文書準備,仆從們都需要遵循嚴苛的準則。
因此怎麼安排烏列的确是個大問題,霍爾不由頭疼。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鬼或許隻适合擔任灑掃和整理的工作。
但艾爾德裡奇大人明确要求烏列要擔任他的貼身男仆,但是,瞧瞧,這個比艾爾德裡奇大人還要瘦弱矮小的身闆。
霍爾心裡一萬個不同意,但是也隻好捏鼻子認下。
他肯定做不了貼身護衛,或是社交陪同的工作。霍爾隻好吩咐烏列自明日起每日清晨協助大人更衣梳洗;根據禮儀規範布置餐桌,遞送餐刀、銀杯,切取食物以便大人用餐……
烏列除了在心裡偷偷腹诽艾爾德裡奇外,在霍爾的目光下倒是一副機敏的樣子。
霍爾實在是忙得抽不開身,索性讓烏列今日跟随他,好熟悉一下舊宮并給他講述之後需要注意的地方。
好不容易到了晚禱時分,霍爾終于空閑下來了。
烏列抓緊時間,開口詢問霍爾,“霍爾管家,我一直……”
在霍爾側身回望時,烏列垂着頭,緊盯着地闆,似是不好意思“我一直想問,我母親凱娅和其他人,他們”
霍爾恍然大悟,他不以為然的說道:“除了阿奇博爾德大人從克萊斯特帶來的那三位仆從,其他的都是奴隸。”
“之前他們就自願跟随艾爾德裡奇大人了。不用擔心,艾爾德裡奇大人會庇護他們的,等大人離開翡冷翠就會一起把他們帶走。”
烏列聽到這個回答,眼睫顫了顫,露出那種仰慕的神情:“大人竟然如此好心又慈悲,我從來沒見過像大人這般的人。”
霍爾聽到烏列的話,臉上不自覺地泛起那種獨屬于被贊譽者的特有光采,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他向烏列投出那種“你這個小鬼真有眼光”的眼神。
“那是自然,艾爾德裡奇大人恪守榮耀,他是真正的秉持貴族精神與品格的典範。”
“那,那艾爾德裡奇大人是要把我們一起帶去尼德蘭嗎?”
霍爾思考了一下才回到:“大人應該會的,不過大人此次來翡冷翠商讨要事,應該會停留一段時間。”
他以為烏列是舍不得離開,“大人在尼德蘭有幾所莊園,安排在哪裡總比留在翡冷翠好。”
霍爾低聲說道:“畢竟,阿奇博爾德大人無法在尼德蘭再插手了。他回到尼德蘭很少會舉行這種,遊戲。”
“不要招惹阿奇博爾德大人。你母親是真的幸運,艾蘭德裡奇還是第一次碰見這件事。”他有點擔心烏列會做出那種不動腦子的事情。
烏列反應過來霍爾的提醒,他的确是不打算現在對阿奇博爾德做什麼的。說實話,直到現在,他還沒有見過那位傳說中的阿奇博爾德呢。
至于霍爾說的,“他回到尼德蘭很少會舉行這種,遊戲”,以及“艾爾德裡奇第一次碰見”,這些無不說明阿奇博爾德為了維持貴族的形象還是有所收斂的,畢竟如果不是從吉蒂口中聽說,他們這些底層人怎麼可能知道這個所謂的“狩獵遊戲”。
他不知道這位阿奇博爾德伯爵具體是什麼身份?但是就現在看來,是比不上艾爾德裡奇的。
不過,烏列心裡暗想,“不提阿奇博爾德,艾爾德裡奇真的是第一次碰見嗎?他身為比阿奇博爾德身份更高的貴族,難道會一點都不知道嗎?”
霍爾沒有時間繼續和烏列閑聊了,他招呼了烏列一聲就又要開始忙碌了。
烏列緊跟在霍爾身後,不死心的繼續追問:“霍爾管家,你能不能和我說說艾爾德裡奇大人是怎麼在六日前救了我母親的呀……”
“我也不清楚,我隻知道大人似乎夜間驚醒去外面散心,意外撞見了現場,便訓斥了阿奇博爾德先生,救下了這批人。”
…………
阿奇博爾德昨日受邀與翡冷翠當地的一些貴族子弟一同狩獵,加克司郊外的山林如今很适合狩獵野豬。
本來阿奇博爾德是不想去的,他畢竟不單是伯爵,很是看不上那些連爵位都沒繼承的貴族子弟,可是前兩日被艾爾德裡奇壞了興緻,又挨了艾爾德裡奇一頓道貌岸然的訓斥。
他想起艾爾德裡奇那張高傲的臉就想嘔,不知道這次為什麼是他來翡冷翠。
偏偏和他一起住在舊宮,真是晦氣。
他實在心煩氣躁就同意了這個邀約。
從昨日玩到現在才回來。
在狩獵上發洩一番後,他心情好多了,連不得不返回舊宮都沒有那麼氣憤了。索性這幾日避着艾爾德裡奇那個自命不凡的小人好了,他這樣告訴自己。
他回到舊宮,直接就奔向了自己在此處的房間。
他今日實在是累了,可惡的是今日侍候的這個仆從還笨手笨腳的徒惹他心煩。
他猛的踹過去,那個愚蠢的仆從趴在地上顫顫巍巍的,讓阿奇博爾德很想掐住他的脖子。
在這裡他無需像在外人面前那樣僞裝,他這麼想着,緩緩蹲下,手放在這個他記不清名字的奴仆的脖子上,隻要捏下去……
“大人,大人”他哭的泣不成聲。
阿奇博爾德感受着這手下顫.抖的身體,溫熱的觸感讓他的心湧起一陣愉悅。
“你今日不好好侍候,可是覺得我比艾爾德裡奇低一等,嗯?”
阿奇博爾德說着慢慢收緊了力氣,“他算什麼?不過就是生在阿爾貝塔斯家族就一副高高在上誰都看不起的樣子。”
“阿爾貝塔斯家族又算什麼?他和他姑姑不過是一樣的貨色,我看他能得意到什麼時候? ”
“當我成為尼德蘭的國王,我……”
“大人!”那個哭的鼻涕都流出來的男仆,忙不疊的連聲說:“我不是有意的,是艾爾德裡奇!”
“哦,他又幹什麼了?”阿奇博爾德有些驚訝。
“昨日,佩蒂女仆長收了一個奴隸做仆從,然後今日霍爾來傳話,艾爾德裡奇把他帶……帶走了,收做了自己的奴仆”他驚懼的說完,想借着這個消息讓阿奇博爾德寬恕他。
他戰戰兢兢地屏住呼吸凝神細聽,當阿奇博爾德的笑聲傳來時,他頓時如墜深淵。
盡管他很少在阿奇博爾德大人跟前侍奉,但這一舉動還是讓他先前的那點僥幸蕩然無存。
阿奇博爾德站起來,不等那個奴仆喘口氣,就使了狠勁的碾着他的後背,像是要直接踩碎他的骨頭。
他在一聲聲慘叫裡,惡狠狠地扯嘴笑了一下,“艾爾德裡奇·阿爾貝塔斯!”
阿奇博爾德被怒氣沖昏了頭,當即要去找艾爾德裡奇算賬,這時才發現身下的慘叫聲不知什麼時候停了他低頭踢了踢這個愚蠢的仆從的頭顱,發現他已經死了。
他懶懶的扭了扭右肩,稍微平靜了下來,直接叫門外侍候的仆從們把這具屍體拖出去埋在舊宮的花園裡。
他也不怕讓艾爾德裡奇知道。
之前的那場狩獵,他的确不占上風。艾爾德裡奇那個瘋子斥責他什麼?違背教義,不是騎士行徑,甚至說他這樣的行為讓家族蒙羞。
可笑,他艾爾德裡奇難道不知道他是誰的血脈嗎?
真正蔑視的是誰?
如果不是擔心他借着這個錯處在尼德蘭國王和大臣面前發難,他怎麼可能會忍受艾爾德裡奇。
現在他隻是殺一個犯錯的奴隸,他艾爾德裡奇難道還要在他面前裝聖人嗎?
他猛的躺在床上,艾爾德裡奇自作主張的帶走了他的奴隸,他明日可要好好和他探讨一番。
豐慶節後的第三個星期四,公元1324年。
烏列終于見到了那位傳說中的阿奇博爾德·懷爾德索恩閣下。
烏列今日很早就起身靜候在艾爾德爾奇的房間外,等着侍候。
今日早上倒是很平靜,艾爾德裡奇的确是個寡言少語卻不苛責身邊人的貴族少爺。
他從起床用過早餐後就一直在書房看
書,烏列隻用站在他身旁靜候即可。
他不敢把目光放在艾爾德裡奇身上。隻好在心中思索:這個貴族少爺不是來翡冷翠有要事嗎?
他想不通,隻好轉而思索其他。
如果他真的要和凱娅離開翡冷翠,艾爾德裡奇又不可能放他們回下城區。所幸下城區也沒什麼要緊的,隻不過他還欠着伍德先生一枚金菲奧裡諾呢……
還沒等烏列想明白,門就被敲響了。
艾爾德裡奇出聲示意進來。
進來的是霍爾,他先是規規矩矩的行禮後,才開始彙報。
“大人,阿奇博爾德閣下在會客廳等您!”
烏列的心猛的跳了一下。
艾爾德裡奇垂眸,輕輕的合上了書。
“知道了”他看起來并不為此驚訝,看來是早有預料。
他起身穿戴好服飾,要出去前,看了眼烏列,“跟着”
烏列什麼都沒說,隻身體力行的踐行了這個命令。
倒是霍爾繃不住嚴肅的臉面,看了眼艾爾德裡奇,又瞪了眼烏列。
在烏列無辜的看過來時,心裡止不住的念叨:大人又不是不知道阿奇博爾德的性子,他這次來就是,就是想借着烏列發難啊。
烏列和霍爾分站在艾爾德裡奇兩側,很快就到了會客廳。
烏列一眼就看見了坐在那裡一副主人做派的男人,那就是阿奇博爾德·懷爾德索恩了。
他長得還稱得上英俊,年紀也不是很大的樣子,但眉眼總有股狠厲的意味。讓人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烏列看見他的第一眼,就覺得身體裡的血液滾燙了起來,火焰依舊在燒灼着他的心髒,從未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