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頭朝那隻被打開的破舊鐵盒子看去。

賀新亭從裡面拿起一隻碎開的玻璃藥瓶。

“這種盒子是什麼人手一個的東西嗎？巴楚楓也有個一模一樣的。”

池小序問，他依稀記得那天，巴楚楓打開那個裝着煙鬥的鐵盒子，一陣淡淡的藥味鑽進了池小序的鼻子裡。

賀新亭不回答。

池小序用腦袋貼着賀新亭的臉蹭了蹭：“你理一理我嘛。”

蹭完第一下，池小序猛地挪開，确定自己沒有掉毛，又蹭了上去，抱怨道：“想跟你說個話怎麼這麼難。”

“很多年前，白塔會給每個人分發鐵盒子，裡面裝藥劑。”賀新亭把池小序的腦袋推開，淡淡道。

“每個人都有？”池小序抓住了關鍵詞，“為何本貓的手中空空如也。”

話音剛落，賀新亭掃了池小序一眼，言簡意赅，重複了自己的關鍵詞：“人。”

“？”池小序一愣，兩秒後反應了過來，機械地轉過頭，“我不是人嗎？”

不是，前幾天當着你的面化形，忘了。

池小序不可置信：“你都抱過了，你告訴我我不是人？”

這下，兩人都沉默了。

池小序不說話是在等賀新亭回答，賀新亭為什麼不說話........可能是因為這人話少？

“好痛苦。”池小序盯着賀新亭的臉，“跟你講道理，真的好痛苦。”

說完，他自顧自地說：“那隻能說明，在你說的很多年前，我還沒有化形，暫時不是個人。”

化形可真難。

池小序歎了口氣，盯着賀新亭手裡的玻璃瓶子，陷入了沉思：“這東西看上去怎麼這麼眼熟。”

“這是變異藥劑的空瓶。”賀新亭回答，将這隻空瓶子遞給池小序看。

“能把自己變成完全變異體的變異藥劑？”池小序沒有伸手接。

記起了那天的對話，賀新亭說的：靳語給自己注射了變異藥劑，在擁有了強大能力的同時，身體也在慢慢走向了潰爛，變成了一隻完全變異體。

就和許安安一樣。

“這玩意兒不是百害無一利嗎？”池小序疑惑地問，“為什麼他會把這種東西注射進自己的身體裡面？”

很快，池小序自己想明白了。

這種變異藥劑，是一個很變态的東西。

如果一個人隻擁有打死螞蟻的能力，注射了這種變異藥劑，就能夠徒手打死一隻老虎，這種變異體能夠把自己變成一隻大力的怪物。

“他給自己注射藥劑的時候應該年齡不大。”

池小序說：“年紀稍微大一點兒的孩子也該知道，不是什麼東西都能往身體裡倒騰，更不用說這種.......”

一時間，池小序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東西。

他久久地盯着這隻空空如也的玻璃瓶，說：“這種能讓自己全身壞死的東西。”

“我遇見靳語的時候，他十七歲。”賀新亭說，說完淡淡地看着池小序。

像是在等池小序的回答。

“也難怪，他這個年紀正是沒法分辨是非的年紀。”池小序說得語重心長，話音剛落，他感知到了一束目光，轉頭看見賀新亭眼底稍縱即逝的笑意。

他知道賀新亭覺得自己好笑。

池小序為自己辯解：“其實我年紀很大了........”

“嗯。”賀新亭冷淡，沒有一點情緒，這語氣，不像是信了，也不像是不信。

池小序一時間拿不準賀新亭的意思，一口氣噎在了喉嚨裡，上不去，下不來，哽住了。

池小序每次吃癟都是在賀新亭這裡，他說：“那隻能說明，他之前少了點常識，不知道這藥劑的危害？”

很快，池小序又疑惑了：“這不是禁藥嗎？不是隻有白塔裡才有嗎？”

賀新亭不回答。

池小序自顧自道：“那隻能說明，靳語在進白塔之前就已經和白塔内部人員有聯系了，而且那人還把這種禁藥給了靳語？我相信，那一定不是你。”

“那是封辰？”池小序歪頭，盯着賀新亭。

“沒有證據。”賀新亭搖了搖頭，“不能确認。”

“好吧。”池小序把頭轉了回去，盯着生鏽的鐵盒子，“不能對人有偏見，跟靳語有聯系的可能不止封辰一個吧.......可是........”

池小序一言難盡：“可是我很難對他沒有偏見，他看我不爽，我看他也挺不爽的。”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池小序就一眼注意到了封辰那雙充滿算計的眼神。

他本以為封辰對所有人都這樣。

直到後來，他才發現，封辰的确會算計所有人，但是封辰隻會對池小序流露出那種算計的眼神。

曾經有一段時間，池小序幼稚地和封辰瞪來看去。

封辰算計的眼神卻如雪一般化掉了，變得一派溫和，池小序一拳砸在了雪裡，栽了個跟頭，從此，他确定了一件事情，封辰這人，很會演，而且.......對方很讨厭自己。

一生緻力于交友，樹立無害人設，看見誰都恨不得拜把子的池小序，悄悄地碎了。

“無所謂。”賀新亭說。

池小序的腦袋被人摸了摸，暖暖的溫度順着天靈蓋傳遍了全身，賀新亭用很冷的語氣說着很暖的話：“可以把偏見悄悄藏在心裡。”

“這是你的自由。”

“.......”

池小序猛地一顫，冷熱交替........這種熟悉的感覺又傳遍了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