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花者,惡念盡除。
她也不确定佛教中是否真的存在這種說法,又或者說這種說法是否真的适用于此花,但在她腦海間所瞬間浮現的,隻剩下這八個字。
她重複默讀了一遍,但惡念真的會盡除嗎?
“喜歡嗎?”
常嶼青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到她身前。
她淡淡應了一聲:“喜歡。”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的。”常嶼青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的反應,彎下腰擦了擦兩邊被打濕的葉片:“不過隻可惜曼陀羅并不适宜養在室内,等一會兒我就把它搬到西郊去。”他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語氣中略帶着一絲惋惜。
“西郊?”
“對。”常嶼青站起身,耐心解釋道:“陽台有限,我在那邊租了個院子,專門留着擺弄一些大型植被。”
陽台逼仄,所能培育的品種總歸有限,這理由聽起來似乎十分合理,但既然已經租了院子,為什麼不直接把花送過去呢?
她擡起頭,常嶼青恰能看穿她的疑慮般,又補充道:“物流公司可能把運輸地址搞錯了吧,直接送到家裡來了,不過這樣也好,你可以第一時間看到它。時間也不早了,餓不餓,我們先準備晚飯吧。”
他對答如流,說完就直接轉至廚房系上了圍裙。
說是一起準備,但整個過程幾乎都是由常嶼青一人所完成的,她則心不在焉在旁摘着青菜,目光緊鎖在客廳裡的那株曼陀羅上。
昏黃燈光斜斜打在上面,肆意舒展的枝脈恍如一個舞者的孤獨謝幕。
物流公司送錯地址,聽起來既合理卻又牽強,細細再琢磨一下快遞小哥故意漏出的群消息,以及方才常嶼青有些惋惜的神情,這一切顯然并沒有那麼簡單。
她轉過身,常嶼青已炒完最後一個菜,朝她扯出一抹和煦的笑容。
“餓了吧,馬上就可以開飯了。”
她回之一笑,慢騰騰地坐到餐桌前。
兩人吃飯的小桌就離陽台不遠,因窗外的雨勢漸大隻留了一點窗縫,空氣中的果蔬肉香與濃郁花香所糅雜在一起,說不上好聞,也說不上難聞,隻是讓人覺得有些昏沉沉的。
“外面雨太大了,不然還能開窗散散味。”
常嶼青端上來最後一盤小炒牛肉,她已殷勤跑到窗前,抓起茶幾上的抹布就鋪在窗戶下方,然後借機将窗縫開得大一些。
“這樣就好多了。”
常嶼青一笑,淡然叮囑道:“那你晚上睡覺的時候,可記得要關上好窗戶。”
她坐回原處,不解問道:“你要出去?”
又見他的目光落在那株曼陀羅上,這才想到他剛才提到的西郊,隻是這大晚上的運得哪門子花?
“西郊離這邊很遠嗎?”她又問道。
“大概一個小時的車程。”常嶼青邊答邊替她盛了一碗湯,然後繼續慢條斯理吃着飯。
她漫不經心撥弄着碗中的米粒,輕搗了兩下頭,附和道:“嗯,确實還挺遠的,那你今晚就不回來了吧?”
“你希望我回來嗎?”
常嶼青一問,她半口飯差點嗆了出來,沒等她伸手,他的紙巾已經準時遞到她面前。
“小心點。”
她擦了擦嘴,小聲道了聲謝,一想到剛剛那個問題還沒有回複,又壓低聲音解釋道:“那個,我不是希望你不回來,我隻是因為我們之間畢竟還有三年的空缺,所以才會覺得有點尴尬。”
她停頓了兩秒,又認真補了一句:“希望你可以給我一點時間适應一下。”
“你不用解釋,我都明白,所以今晚我暫時去西郊那邊,你晚上睡覺的時候記得鎖好門窗。”常嶼青善解人意囑咐着,嘴角依舊挂着一抹笑。
“好。”
等到兩人吃完飯後已近晚上十點,按照原計劃常嶼青在收拾完餐桌後,就如約搬着那盆花準備前往西郊。
“快走吧,雨天路滑,路上注意安全。”她收好傘,乖巧站在樓下朝車内的常嶼青揮了揮手。
“我等你上去,我再走。”
她沒再推辭直接朝樓道走去。
老居民的樓道又窄又暗,每踩多一步台階似乎都能将燈絲的壽命成功縮短了一厘,四周靜谧,除了她手上那把黑色折疊傘滴滴答答的雨珠下落聲音外,就隻剩下她匆忙的腳步聲。
一下兩下三下……
一滴兩滴三滴……
雨珠滴落的聲音越來越弱,身後的腳步聲就越來越響,而頭頂上的光線也突然變得暗淡起來。
她心一沉,加快了腳步。
然而轉至三樓,隻聽“刺啦”一聲巨響,四周就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沒等她本能性的呼喊,胳膊前就突然多了一陣暖意,再然後一道熟悉的聲音就從她抵在身前的那把黑傘前響起。
“别怕,隻是線路短路而已。”
特有的西普芳香在四周迅速蔓延開,她并不難辨認出漆暗間的那道朦胧身影就是常嶼青。
“你怎麼回來了?”許是餘驚未散,她的聲音聽起來還有些顫抖。
“我不太放心你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