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卓怔了一下,她臉上的訝然清晰可見,她規律的在扶手上敲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你為什麼會這樣問?”
“因為我剛好知道一點事情,比如說,那個跟科研部有關系的東西。”蘇照将一塊碎片輕輕放在興卓面前的桌子上。
那是她從那個女人的雕像上找到的,信使身上的刺青,或者屬于科研部的标志。
蘇照的食指壓在碎片中間,像推棋子一樣将那塊碎片推到興卓眼前。
興卓的驟然急促的呼吸讓蘇照明白自己這步棋走赢了。
現在遊刃有餘的那個人換成蘇照:“我不喜歡聽人講故事,因為人們總是下意識修改一些對自己有利的東西,講出來的細節都是虛假的。我更喜歡問答。”
“我來問,你來答。”
小鎮的路面比築夢橋裡的路面差很多,硬化部分看得出來都是早些年做過的,雖然坑坑窪窪的程度不是很高,但是車輛開在上面還是晃悠地厲害,車燈也跟着左搖右擺。
“這看起來要去荒郊野嶺吧?”苗嘉警惕地問。
卷毛小小歎氣一聲:“這地方不全都是荒郊野嶺嗎?”
兩人一開始是離開河流的方向,開着開着好像又逐漸靠近河流,車輛三四米外的地方就是河流,隻不過看起來更窄一些。
“卷毛?”苗嘉問。她有些在意那時候河裡突然出現的窺視感,那種感覺過于強烈,即使她能勸說自己一百次都是錯覺,也忍不住一百零一次感覺不對勁。
尤其是河裡還出現大量斷肢的情況下,這怎麼想都不對勁。
“我叫萬莊,萬裡的萬,莊重的莊。”萬莊伸手撓撓自己的卷發,她這頭自來卷确實太有标志性。
這也是她最讨厭的地方。
“好的萬莊。”苗嘉應下。
“你不對勁。”萬莊“嘶”一聲,兩人從見面起就不對付,所謂止戈也不過是車上這幾分鐘而已,苗嘉這爽快的反應實在是太不對勁了,她忍不住多想。
苗嘉又豈是猜不到卷毛的想法,她越發态度誠懇:“萬莊,河裡那些斷肢,是什麼?”
萬莊似笑非笑道:“之前當然都是人,現在嘛,殘缺的屍體?浪費資源的垃圾?”
這人一定要在話語間占上風,苗嘉更想知道這些東西:“它們是怎麼上岸的,被人丢上來的?”
萬莊聽到這話往苗嘉那邊看去,不成想車子剛好經過一個坑窪處,因為萬莊走神車子猛地劃了個曲線。
苗嘉抓緊上方的扶手,幸而萬莊已經穩住車輛,她試探着開口:“你怎麼會想到她們是被丢上岸的呢?難道就不能是被人丢下水又打撈上來的?”
苗嘉直接了當說道:“我在河裡看見一些東西。”她也不過是想試探一下。
卻不料萬莊馬上追問:“你看見什麼了?”
苗嘉像是進入沉思:“一個黑色的東西,很大,表面有些平滑,初看跟河底的淤泥差不多。”
她一邊瞎扯一邊觀察萬莊的反應,她描述的就是河底的樣子,畢竟燈光主要照在河岸上,能看見的河底範圍有限。
正當苗嘉以為自己的話能從刺激萬莊說出什麼秘密的時候,毫無預兆的被強大的慣性狠狠往前面甩去。
她被安全帶猛地勒住,從肩膀到肋骨都像是要被折斷一樣疼。
來不及在座位上挪正,就聽萬莊問:“你什麼時候看見的,怎麼沒有告訴我?”
苗嘉深吸一口氣緩解身上的疼痛:“現在也來得及……”
正說着,她看見從路面的障礙物中突然竄出來一個白色的影子,這影子朝着車身直直撲過來。
苗嘉看見了,萬莊自然也看見了,她手腕一抖操控車輛往後退去。
苗嘉已經看清跑出來的人,竟然是被阿唐綁回去的老邱婆。
老邱婆手腕上還甩着送來的綁帶,她第一下沒撲到車上,站穩身體後對着車輛再次撲過來,嘴裡依舊是熟悉的叫喊:
“罪惡降臨了!”
“罪惡要懲罰人類!”
老邱婆的叫喊聲比之前更沙啞,加上喊叫一聲比一聲凄慘,她的聲音中帶着不被人理解的痛苦。
“這不是劉雲澤搶走的那個神婆子嗎?”萬莊坐直身體踩了踩油門。
苗嘉從她的動作中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你幹什麼?”
此時再沒有什麼比眼前瘋掉的老人更讓萬莊在意,她眼中帶着恨意:“據說這人能通神明,經常為劉雲澤指點迷津。”
“我從很久之前就很好奇,這樣厲害的人物,臨死之前會不會有神明來救她呢?”
話音未落,萬莊踩下油門朝前面顫巍巍的老邱婆撞去。
苗嘉看見老邱婆連躲閃的動作都沒有,她站在慘白的燈光中,神情平和像是迎接某種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