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雙腳的出現,讓方才還亮度合适的燈光突然顯得不合時宜。
不過是雙擺放在那裡的鞋罷了。
蘇照腦海中剛冒出這個念頭,那邊的簾子就故意和她作對,簾子被風揚起來,依舊是不甚明亮的燈光,蘇照視線往上走的時候看清楚了褲腿兩邊垂落的雙手。
那個人姿态放松地站在那兒。
她并沒有聽到任何靠近的腳步聲。
那人是什麼時候站在那裡的?
是自己還沒有醒來的時候嗎?
蘇照覺得身體中的麻藥并沒有消耗殆盡,她的後腦勺依舊傳來陣陣悶痛,她的反應還沒恢複到之前的靈敏。
可無論怎樣,她不能坐以待斃。
這裡除了這張床什麼都沒有。
蘇照一把掀掉床上那些柔軟到過分的被褥,好在床闆之間的連接依舊帶着這個時代獨有的簡陋。
她警惕地盯着那雙腳深吸一口氣,快速抽出一塊木闆帶着它快步逼近那個人影。
剛進入木闆能接觸到的範圍,蘇照手中的木闆便徑直朝那人胸腹處捅過去。
木棍頂端傳來的觸感和阻力讓蘇照心裡一松,那确實是個人。
她手上加力将簾子後的人推出去。
随着簾子後面傳來人體倒地的悶響,蘇照掂了掂手上的闆子覺得剛才的觸感又有些不對。
她用木棍挑開簾子一側,看向地上的人體。
軀體倒在地上,但是頭已經飛到房間盡頭的簾幕底下。
這個房間和蘇照醒來的房間大小一樣,四面也是垂落的簾幕,想來這地方原本是個開闊的空間,隻是後來用簾幕間隔開來。
隻是不知道這地方到底有多大。
既然這邊能吹過來風,蘇照猜測這個方向離出口比較近。
也不知道那些綁架的人将她丢在這地方是為了什麼。
蘇照凝神聽了一會兒确定沒有别的聲音,她帶着那塊木闆走近假人。
假人的手是泥塑的,做得栩栩如生,不知道泥裡加了什麼,顔色調和的和真人的膚色極像,加上燈光的影響乍一看很難分辨。
想着剛才木闆末端傳來的觸感,蘇照掀開假人的衣服,腹腔中确實是人類的骨骼,隻不過部分用皮革和着泥填充,而自己剛才就是戳在填充的部分。
腦袋的斷口處很平整,看樣子以前就是斷開的。
按照之前看到的,蘇照猜測這個假人就是專門放在這裡看向那張床的,或者說,看向躺在床上的人。
真是變态的安排。
蘇照在心裡暗自腹诽。
她看着地上那個假人,不由得自嘲的笑笑,想着幾分鐘前自己後背上的冷汗和瞬間豎起的汗毛,若是将自己被一個假人吓得夠嗆這件事情講給苗嘉聽,她一定會毫不遮掩大笑出聲。
想到苗嘉,蘇照緊皺的眉頭稍稍舒展。
可随即蘇照就想到萬莊對苗嘉的關注度,明明她們隻在大門處交手很短的時間,但是那個男人在見到自己的時候先問了自己是不是苗嘉,待自己應下自己是苗嘉後,他才講萬莊有事情想單獨跟苗嘉聊。
那個男人是怎麼說的來着?
“萬隊長有要緊事跟苗嘉說,隻跟苗嘉說。”
“萬隊長說她們可能是走失多年的姐妹。”
“隻要苗嘉來,她見到一些東西就能明白。”
想到這些話,蘇照放松的嘴角慢慢繃直。她不管萬莊說這些話是出于什麼目的,無論她是真的知道還是想用這些謊言接近苗嘉,這個人都不能留。
她走到那個頭顱邊上,地上的頭顱毫無疑問也是泥塑的,蘇照忍不住将對萬莊的憎惡遷怒到假人身上,木闆的頂端猛地切入假人的頭顱。
“咔嚓”一聲脆響,假頭顱的半面應聲碎裂。
剩下的半面也帶上裂紋。
蘇照感受着堅硬地面傳到她虎口處的反震,她帶着憎惡瞥了一眼那個碎裂的泥塑。
卻被那栩栩如生的手藝吸引。
那是一個面容非常慈愛的女人,蘇照在看到那僅剩的半張面容時,莫名想到自己一年多沒見的媽媽。這人當然不會是她媽媽,但是那面容上的溫情和帶着愛意的眼神,那一定是個非常愛孩子的母親看向孩子時才有的眼神,蘇照确定自己不會看錯。
她被那眼神吸引,明知道這裡隐藏着危險,她還是不由得多看一眼。
她說不上這人的年齡,可能30多也可能40多。
那種浮于冰冷泥漿之上的柔軟情意模糊了雕像原主人的年齡。
蘇照原本以為假人擺放在這裡是帶着惡意的,試想躺在那張床上,隻要想到一簾之隔的地方有個一直盯着自己的假人,無論是誰都無法平靜下來。
可如果是這種眼神……
算了。
蘇照搖搖頭驅走腦海中的念頭,就算是她親媽站在床頭,那也挺吓人的。
這樣一想,再慈愛也隻會讓人感覺到變态。
警衛看着病房中地獄般的場景不可置信道:“這是……拆解了一個人嗎?”
苗嘉捱過胸腔上那種尖銳的疼痛後,她撐着一口氣站起身,越過警衛第一個走進病房。
她忍着不适迅速掃視病房,裡面沒有人,病房的窗戶是大開的。
她躲避着地上的血迹走到中間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