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溫婉離世後,葉承澤就從别墅裡搬離,領養葉苼後便再沒和葉家聯系過。葉鶴青與溫婉留下的遺産,葉承澤全部都沒有要。
葉鶴青的錢對他而言太髒,他不想碰。而溫婉的錢拿在手中,葉承澤總覺得手中的紙币是溫婉用命做的等價交換,心中總是隔應萬分。
他離開葉家大門的那天,他看見兩位老人彼此攙扶着從大門前出來,葉老和葉老夫人紛紛紅了眼眶,心下似乎總是對葉承澤感到虧欠,想要彌補。
葉承澤依舊沒有接受。并不是因為什麼連帶着的恨意,而是覺得沒有必要。
葉老和葉老夫人不欠他的。做錯事的人是葉鶴青,不是他們。
于是他拿着自己在私立初中獲得的獎學金,帶着葉苼就離開了T市,又回到了溫婉曾經居住過的C市,找了個鐵皮出租屋便住下了。
自己倒是尚且湊合,就是有些對不起葉苼。她還那麼小,就讓她跟着自己過苦日子。
葉承澤将視線轉向門外,葉苼吹着泡泡又戳破,随後又不知道在外面追着什麼東西亂跑。看上去天真爛漫,無憂無慮的。
他收回目光,看向桌面上的文章,按鍵手機還沒熄屏,張老師的通話記錄還在眼前浮現。
張老師是他高中的語文老師,是個性格很好的女性。在知道他的家庭情況後,總是會對他伸出援手。她會給他買早餐,還會給葉苼帶些零食。葉承澤心下很感激她。
這次的校園報刊,有B市總部的出版社前來收稿,葉承澤主要注意到收稿的獎金,有整整五千元。
五千元,可以花很久了。還可以給葉苼買很多新衣服。葉承澤看着日曆,2010年7月15日,還有四天就要入伏,馬上要熱起來了。
如果有這筆錢,還能給家裡買一台電風扇,據說有新版本的電風扇了,能自動定時關閉。
想着,葉承澤便再度動筆,直到将腦中的所有靈感都寫完才停筆。
葉苼一直在屋外玩到天黑才回來,她胳膊上被咬了幾個蚊子包,一直在用手抓。葉承澤蹲下身,給她擦了些牙膏。
“哥哥,你今天寫好了嗎?如果沒寫好的話,我還想再去外面玩一會兒。”葉苼道。
葉承澤眼眸輕輕垂下,明明是極具攻擊性的貓系長相,在此刻卻流露出溫柔。他的掌心搓了兩把葉苼的腦袋,道:“嗯,寫好了。”
于是葉苼便舒展眉眼彎起唇瓣微笑,她飛快地跑去洗漱,蹦哒着上床。
葉承澤将燈關閉,沒多久,就聽見葉苼打起小呼噜。
葉承澤看着葉苼,其實他知道,葉苼沒有多喜歡玩泡泡水。隻是因為那是他買的,加上是家裡唯一的玩具。每天晚上都去外面玩,也不過是為了能讓他專心寫作。
七月中旬的夜晚,依舊燥熱。葉承澤身上冒出些許細密粘膩的汗,身軀無意識地在床上翻來覆去。夢境之中,溫婉的背後是無數條鎖鍊,那些鎖鍊如同蛇蠍般将他捆綁,随後卯足力道,拖着他墜入深淵。
醒來時是大汗淋漓,他喘着粗氣,在黑夜中緩慢起身,緩緩走進洗手間洗臉。
腳步聲窸窣而過,葉苼慢慢睜開眼睛,望着洗手間門縫中透露出來的光。
三日後,入伏前一天。
葉承澤捧着懷中的文章敲響張老師的家門,在門外沒等多久,門便開了。
張老師:“請進。”
葉承澤:“謝謝。”
葉承澤進入張老師的家門,客廳擺放着一張躺椅,椅子上一個中年男人正在悠閑地扇扇子,看上去是張老師的愛人。
“葉同學,來這邊。”張老師道。
“好的。”
葉承澤跟着張老師走進一間書房,書桌上擺着許多本書,其中夾雜着數不清數量的文件與信封。
“來,我看看。”張老師戴上眼鏡。
葉承澤将自己寫得文章遞過去,他道:“老師,您看看有沒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張老師翻開葉承澤的文章,鏡片微微反光,讓葉承澤看不清她鏡片下的瞳孔。她看了許久,葉承澤有些走神,他目光落在桌面上的信封處,似乎都是從B市寄來的信。
許久後,張老師合起葉承澤的文章,她道:“老師覺得寫得很好,不需要繼續修改了。明天老師幫你寄給出版社吧,我這裡離郵局很近,就在樓下。”
葉承澤眸中染過一絲笑意:“真的嗎張老師?好的,那就多謝您了。”
“不客氣。”張老師将這篇文章随意擺在桌上。
“那我就不打擾了,老師再見。”葉承澤道。
說罷,他便打開門離開此處。
張老師站在屋内朝他揮手,直至門扉關閉,先前揮動的手落下。而她的唇邊,也早已沒了知性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