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裴硯和薛嘉玉早早起來,二人相對而坐,各自吃着面前的早飯。
這時,金羽忽然着急忙慌地從門口跑了進來,顧及到這客棧裡還有别人,便緊緊湊到裴硯身邊,從袖子裡掏出一封信,壓低聲音說:“大人,陶維鈞的信。”
薛嘉玉瞧着這一幕,甚是好奇,就“噔噔噔”地拿着手裡的烤餡餅跑到裴硯身邊湊熱鬧。
裴硯拆開信件,抽出裡面的信紙,信上的内容十分簡單:陶某聽聞裴少卿來了金陵,鄙人特地邀請大人今夜酉時來我府中一聚,到時還會有其他貴客前來,還望大人莫要辜負了鄙人的心意。
薛嘉玉跟着他辦事辦了這麼久,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忍不住問:“陶維鈞是誰?”
他把信件重新折好放回去,言簡意赅地解釋:“一個奸商,早些年盡靠做一些損人利己的事情發家。此人狡猾,突然邀請我去他府中相聚定然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她将手裡剩下的半塊烤餅塞進嘴巴裡,一邊用手帕擦了擦嘴周,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那我們就不去?反正你是官,他是商,你壓他一頭,諒他也不敢說什麼。”
隻見裴硯搖了搖頭,“強龍壓不過地頭蛇,這宴不得不去。”
裴硯偏頭,将視線定在薛嘉玉的臉蛋上,她今日依舊未施粉黛,面頰有些發黃,但沒有以前那麼瘦削了,最關鍵的是,薛嘉玉今日還是沒有戴上他送的耳铛。
他心中忽然浮現出一股非常莫名其妙的感覺,而且不斷滋生,讓裴硯根本無法忽略。
裴硯把視線收了回來,盯着面前的白粥沉默了半晌,才不好意思地開口:“你一會兒上去好好打扮一番吧。”
薛嘉玉心領神會,福至心靈地回答:“放心,大人,我都明白的。這次是不是又要扮演夫妻恩愛的戲份了?我一定會打扮得連親娘都認不出來,絕不會丢了大人的臉。”
“我——”
剛說一個字,裴硯就忽然止住了,他把剩下的話全都吞進肚子裡去,沖着薛嘉玉擺了擺手,示意她回房去。
薛嘉玉回到屋中,不知怎麼的,心裡面好像有點難受。
其實這種感覺也不是今天才出現,從洛陽回來之後,她每每瞧見裴硯靠近自己,心裡都會萌發出一種難以描述的感覺,有時候是激動,有時候是難過。
她用兩隻手拍了拍自己的臉蛋,想讓自己停止胡思亂想,可還是沒能阻止。
拉開椅子,坐在梳妝台前,薛嘉玉盯着鏡子裡的臉蛋有些出神。
難道自己長得就這麼醜嗎?就這麼見不得人嗎?
他昨日也說自己長得不好看,今日又忽然提出讓自己好好捯饬一番。
她的膚色的确比不上長安的貴女們,可是也不至于說不梳妝就見不得人吧。
随後,薛嘉玉的視線又落到了自己皺皺巴巴的手上,一雙手十分粗糙,手指頭上面還有繭,有的時候她自己都很嫌棄。
可是她也不想整日忙活操勞,她也想要想貴女們一樣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去買最好的脂粉打扮,去遊曆四海,看遍大好河山。
罷了,現在不是去想這種事情的時候,當務之急是要獲得更多當年一案的線索。
薛嘉玉強行拉回自己的理智,從妝奁中翻出那些脂粉,和當初自己在西市買的簪子。
她上妝手法生疏,隻能勉強糊一糊,看着臉比之前白了不少就行。
最後,她對鏡簪钗,這一次她難得把所有的頭發都給挽了起來,倒是顯得她脖子修長不少。
金陵地處南方,氣候并不寒冷,就是濕氣有些重。
因而她隻穿了件薄薄的深紫色布裙,低胸高腰,右肩上披着單肩黃色披帛,一眼瞧去十分高雅飄逸。
本來以為自己這樣穿,裴硯定不會嫌自己丢人,可當她滿心歡喜跑到裴硯面前的時候,他卻問:“怎麼穿的是布裙?”
薛嘉玉的嘴角一點一點地沉了下來,她兩手無措地放在大腿兩邊,一向伶牙俐齒的她竟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布衣是很便宜,但洗起來很方便,不像一些絲綢的衣裳洗起來講究的很,甚是金貴。
“怎麼不說話?”他吹了吹手裡的這盞熱茶,掀起眼皮看她。
她揪着裙擺,腦子一片空白,“我……”
在一旁一直察言觀色的金羽發現了她的不對勁,他彎下腰,湊到裴硯耳畔,悄聲提醒:“大人,我瞧着薛娘子好像不太開心,她是不是誤會你剛才那句話了?”
幸好裴硯長了嘴,立刻解釋:“你别多想,我不是說你穿布衣不好,我隻是好奇你怎麼不穿崔景天送你的那些錦衣紗裙。”
薛嘉玉的手瞬間松了松,誠實道:“那些裙子好看是好看,但一旦弄髒了就不太好洗。”
“那我們出發吧。”
說罷,裴硯從椅子上站起來,他的視線不自覺被薛嘉玉的胸口所吸引,被衣物遮蓋的肌膚若隐若現,他想她穿着紅色嫁衣服的話,應該會更好看吧。
眼尖的金羽很快就發現了自家郎君地不對勁,他滿懷壞意地湊到他身後,憋笑道:“大人,趁人之危可非君子所為。”
裴硯瞬間收回眼神,把腦子裡那些想入非非的畫面全都抛之腦後,他提起右腿,沖着金羽的膝蓋踢了一腳,“閉嘴。”
薛嘉玉也是心大,根本沒意識到方才裴硯隻是單純地盯着自己看,她還以為裴硯仍舊在懷疑自己和薛家的關系。
二人上了馬車,皆是不語,裴硯瞧她也不主動倒雲霧茶喝,而且她還是沒有戴上那對耳铛,就想她是不是還在生剛才的氣?或者說自己還有别的地方惹到她了?
“薛娘子,我剛才那句話絕對沒有别的意思,也并不覺得你丢了我的臉。”
“那我若是不打扮,就随你去陶府呢?也不會丢你的臉嗎?”
裴硯爽朗一笑,“我是那種膚淺的男子嗎?就算你不想打扮,我也不會勉強你。這回讓你打扮,并非是怕你丢我的臉,我隻是想讓你能夠更關注自己一點,打扮是取悅自己。”
薛嘉玉并沒有把他的漂亮話往心裡面去,隻回以淺淺一笑。
陶府依山而建,旁邊有着涓涓細流,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奸商以前縱橫商場的時候樹敵太多,怕被尋仇,才來這兒隐居。
而且她瞧着這陶府修得極為氣派,富貴典雅,面積遼闊,都快要和皇宮差不多了。
三人甫一踏進府門,就有小厮前來熱情迎接,那小厮也是個有眼力見的,瞧見裴硯氣度不凡,還帶有一左一右兩個仆從,就猜測此人正是昨日陶維鈞千叮咛萬囑咐要好好招待的裴大人——裴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