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嘉玉反應敏捷,靈活地帶着馮夫人閃開,這才沒被那暗器給害死。
她和崔景天不約而同地看向刀片飛來的方向,隻見一位穿着褐色衣服的中年男人邁着蒼老的步伐走了過來。
是周轍!
崔景天擔心周轍要對她不利,連忙走上前,擋在薛嘉玉的身前,“周伯,您這是作甚?”
周轍兩手背在身後,眉眼間比起之前多了一分滄桑,“既然你們都已經猜到了這個份上,那不妨也來猜猜我究竟是來此處做什麼的。”
說罷,又有幾片刀片從他的袖口中飛了出來,刀刀瞄準挾持着馮夫人的薛嘉玉,幸虧她眼疾手快,不然此時此刻依然被紮成篩子了。
崔景天彎腰,疾步繞到周轍的身後,扣住他那隻藏了刀片的右手,然後狠狠往後一扯,接着又向上猛推,随即擡起腳用力朝着他的腰間一踢。
盡管周轍年少習武,但他此刻已經老了許多,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強健,他忽地單膝跪在地上,然後腰卻挺得筆直。
周轍仰起頭來,“薛娘子,你不就是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嘛,你把我夫人放了,我就将此事的來龍去脈全都吐出來。”
薛嘉玉怎麼傻癡癡地就這麼相信周轍的話,不過是緩兵之計罷了,此計都快被她用包漿了。
她帶着馮夫人往前面走了幾步,“不,我并不想知道真相。在我看來,殺了人就該一命償一命,你殺了周琅,那我就在他的墳前殺了馮夫人,然後把馮夫人丢下去給他做伴,而你則隻能親眼看見馮夫人慢慢地死去。”
周轍不忍見自己的夫人受傷,他從地上站了起來,掙脫開崔景天的束縛,大步一邁,握住薛嘉玉拿着發钗的手,将那發钗的尾部對準了自己。
“對于殺死周琅一事,我從不後悔,若非他是嫡長子,這侯爺位置永遠都輪不到他!”周轍雙眸發紅,五官皺在一起,“既然一命償一命,那就用我的命來償!”
話音剛落,就見周轍剛烈地用發钗對着自己的喉嚨插了進去,幾乎是毫不猶豫,他立刻就砰的一聲摔在了地上,喉嚨上還插着發钗,深紅色的鮮血咕噜咕噜地從傷口冒出來,他兩眼瞪大,死相看起來極為駭人。
那些一直在旁邊畏畏縮縮的奴仆們紛紛作鳥獸散。
馮夫人從未見過死人,更何況還是當着她的面死去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顫抖着爬到周轍的身邊,兩手拍了拍周轍的臉頰,“夫君!”
馮婉珠哭着一連喚了好幾句“夫君”,最後也因驚吓過度昏厥了過去。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崔景天和薛嘉玉仍舊心有餘悸,周轍自殺完全出乎她們的意料。
此刻,不遠處傳來了一陣清晰的腳步聲。
陳晟搖着扇子,瞧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三個人,“當真是巾帼不讓須眉啊。”
薛嘉玉将周轍喉嚨上插着的發钗扯了出來,掏出手帕将上面的血迹擦幹淨,“大人,你們怎麼來了?”
陳晟搶先一步道:“其實我倆早就到了,但裴硯說情況還不算危急,就拉着我躲到草叢後面觀察情況。”
面對地上的三個人,崔景天不禁眼皮一跳,“那這兩具屍體怎麼處理?”
隻瞧薛嘉玉擡了擡手,糾正她話裡的錯誤,“诶,等等,隻死了一個周轍。這奴仆撲過來的時候,我刺中的是他的一個假死穴,六個時辰後方會醒來。周轍這又是何必呢?”
裴硯上前,彎腰托住周轍的胳肢窩,将他扛在肩膀上,然後走到墓坑前,毫不猶豫地将周轍丢進了周琅的墓裡。
他拍了拍手,“周轍隻是不願意承認自己的錯誤罷了,所以才選了這樣一條極端的路。”
崔景天心中五味雜陳,搖了搖頭,“若是當年周老爺子是選賢,而非選嫡,興許就不會出現現在這樣的事情了。”
裴硯無心了解他們周家的愛恨情仇,吩咐着陳晟把墓坑填好,然後他們二人一人扛着一個下了山。
他們把人送到侯府裡面後就離開了,陳晟因為家中老母還下有禁足令,隻得先行告辭,連告别都未同崔景天好好說一句。
金羽将一直拴在客棧門口的兩匹馬牽了過來。
崔景天有些舍不得薛嘉玉,她牽着薛嘉玉的兩隻手,臨時改了主意,“要不我同你們一塊回長安吧?我舍不得你,還想帶着你去喝遍長安城中所有酒樓賣的酒。”
裴硯蓦地出聲:“沒有多的馬了。”
“那我跟金羽同乘一匹馬。”
金羽有些懵地“啊”了一聲。
裴硯雙手抱臂,試探道:“你當真要回長安?”
她一本正經地回答:“當真。”
“那我便給你指一條明路吧,陳晟前幾日買了一匹朱紅色的馬,你可以牽過來溜溜。”
崔景天也覺得這甚是一個不錯的主意,連忙轉過身奔去陳府。
薛嘉玉立在原地,慢悠悠地前後晃着身子,她一旦有求于人的時候,就會擺出一副乖乖女的模樣,弱弱道:“大人,我想去長樂坊看看燕柳姑娘。”
裴硯知道她是擔心燕柳的情況,反正崔景天去偷馬也需要一些時間,不妨就陪她一起去。
他走到薛嘉玉身邊的時候,睨了她一眼,“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這次裴硯的腳步放得比之前慢了不少,薛嘉玉再也不用在他身後一路狂奔了。
隻剩一人兩馬站在客棧門口獨自淩亂。
二人一同來到長樂坊,薛嘉玉瞧見老闆娘還坐在凳子上算賬本,“老闆娘,我想來見見燕柳姑娘。”
“燕柳啊……”
老闆娘合上賬本,眉間蒙上了一層憂愁,搖頭歎氣,“燕柳前日便離開長樂坊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裡謀生了。哎,自從她走了之後,這長樂坊的收入銳減了不少,愁死我了。”
薛嘉玉猛地回頭,與裴硯炙熱的視線撞在了一起,她心下了然,明白燕柳做出的選擇是什麼了。
“看來燕柳還是想要留下那個孩子。”
他覺得燕柳做出這個選擇也不奇怪,畢竟心上人已逝,腹中卻懷有他的遺腹子,舍不得打掉也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