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裴硯,順帶拉我一把呗。”
裴硯面無表情地輕嗤一聲,随即就拿起薛嘉玉遺漏的鐵鍬翻身下地。
他氣得想直接把裴硯揪過來,好好打上幾個回合,“姓裴的,你真夠不要臉的啊!有了美人,忘了友人了是不是?!”
陳晟罵罵咧咧地翻身下地,與他們兩個人彙合,“話說,我們真的要去挖墳嗎?”
“挖墳?挖誰的墳?”薛嘉玉根本就不知道他們的計劃,她一頭霧水,“周琅的屍體不是已經查驗過了嗎?”
裴硯把手裡的鐵鍬塞到她的手裡,“前日崔景天說她聽見周轍和馮夫人商量着選些自己的東西埋到墓裡,好讓他在那邊也有親人相伴。”
她從未聽說過這樣的禮俗,“這是哪門子習俗?”
他攏了攏鶴氅,帶着他們二人擇了一條小道,“正是因為奇怪,所以才要去掘墳瞧瞧。”
陳晟将鐵鍬扛在肩膀上,他瞧着面前這倆夫妻的互動并不像尋常夫妻,他揣測:“喂,姓裴的,你倆沒成婚吧?”
薛嘉玉實在是不想在别人面前演什麼夫妻恩愛的戲份,就搶先一步為他澄清,“沒錯,其實我隻是他的侍女罷了。”
獨自走在前面的裴硯聽見這句話,臉色霎時間黑了點。
陳晟湊到她的面前,瞧了一眼她的耳朵,随即擡起頭來,嬉皮笑臉道:“沒成婚便好,這樣一來,我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追求薛娘子了。”
薛嘉玉揚起一抹僵硬的苦笑,“多謝陳公子厚愛,隻是這還是得兩情相悅才好。”
被拒絕的陳晟臉上也并未露出半點傷感,他隻搖搖頭,“罷了罷了,我怕某個姓裴的要把我丢進墳裡給周琅陪葬。”
從剛才開始,她便覺得這兩個人關系非比尋常,明明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劍拔弩張,可現在裴硯又找陳晟幫忙,而陳晟也确實老老實實辦好了,還大半夜上山幫忙挖墳。
薛嘉玉抿了抿嘴,思來想去還是出聲打破了沉默,“大人,敢問你們二人究竟是什麼關系?”
裴硯不語,隻得陳晟來解釋:“我和他從小就是穿一條開裆褲長大的,沒想到這狗東西年紀大了,脾氣也跟着見長了,總喜歡跟我對着幹。在學堂裡跟我比學識,在學堂外跟我比才藝,什麼都要跟我比一比,我都懷疑他是不是因為覺得我實在太光彩奪目了,所以心裡面很是自卑,便處處都想要争。後來陳家分家,我的祖父搬到了洛陽,但我們的聯系倒也沒斷,偶爾還是會聚一聚。再然後他如願當上了少卿,我雖考上了探花,但沒入仕,跟他合資在洛陽做生意。”
果然死對頭都隻是表面争鋒相對。
薛嘉玉原本還以為這陳晟是個什麼窮兇極惡的好色混蛋呢,現在看來他隻是個好色公子。
夜裡的洛陽總是刮起陣陣大風,砭人肌骨,薛嘉玉沒有大氅可穿,被這冷風吹得瑟瑟發抖,她用力搓了搓手心,企圖給自己制造一丁點虛弱的溫暖。
一旁的陳晟留意到她在打寒顫,作勢要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脫下來,“薛娘子可是覺得冷了?要不披着我的大氅吧?”
她連忙搖了搖頭,跟搖撥浪鼓似的,“多謝陳公子,這大氅還是你自己披着吧。”
陳晟松開捏着帶子的手,“姓裴的,你不該在此刻展現一下你的風度嗎?”
裴硯撿起地上的樹枝,撥開前面的草叢,順帶捶一錘前面的路面,以免不小心掉進捕獸坑裡面。
“我可不像你,總愛做一些孔雀開屏的事情。”
幸虧周琅的墳墓并未埋在山頂,否則陳晟這位平日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富貴公子就要累死在半山腰了。
他站在墓碑前,虛情假意地拜了一下,“挖吧。”
陳晟不情不願地拿起鐵鍬開始挖土,薛嘉玉習慣了幹粗活,安安靜靜地開始鋤土。
可是她才剛挖了幾下,手裡的鐵鍬就被裴硯給一把搶奪了過去,他将鐵鍬插進泥土裡,伸手将身上的鶴氅取下來,遞給薛嘉玉,“披上,然後去旁邊望風。”
她雙手接過暖乎乎的大氅,福至心靈道:“謝謝大人。”
薛嘉玉把鶴氅小心翼翼地披在身上,上面還殘留着裴硯身上的檀香味,濃郁醇厚,有一種很獨特的甜味,聞着讓人不覺心中安甯。
一旁的陳晟瞧見這一幕,不禁癟了癟嘴巴,把對某位重色輕友的人的氣全都報複在了這座墳上面,他揚起鐵鍬,用力地落在土堆上,默默在心裡罵了裴硯一萬句。
兩人奮力挖了将近一個時辰,才瞧見裡面的棺材,陳晟站在土坑旁,将鐵鍬插進土裡,手肘撐着鐵鍬,“這侯府怎麼把墳挖這麼深啊?”
裴硯把鐵鍬丢到一旁,面上冷若冰霜,“廢話少說,跳進去。”
“我?”陳晟用手指無辜地指着自己,“不行。我數三二一,咱倆一起跳進去。”
他早就習慣陳晟這副鬼模樣了,裴硯瞧了眼寂靜無聲的四周,點了點頭,無奈道:“行。”
三。
二。
一。
裴硯确實跟着他一起跳下去了,可是陳晟是個老實人,說是“跳下去”,他還當真是用跳的,毫不意外地掉在了棺材上面,差點沒把他的門牙磕掉。
相反,裴硯則是滑下去的,落地方式比他優雅了不知道多少倍。
陳晟用手揉了揉開始發腫的嘴巴,“裴硯,你可就将就那位小娘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