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王夫人立刻轉過身來,看向裴硯那一刻眸光微閃,她立刻四肢并用,爬到裴硯腳邊,擡頭哭訴:“裴大人,求您救救我!”
他彎腰将王夫人扶起來,“王夫人不必如此,還望将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說清。”
王夫人轉頭死死地盯着坐在主母之位的那個婦人,“裴大人,此人喚作楊青,她就是個水性楊花的賤婦!先是勾引我家郎君,害得我恩寵全無,現在居然開始觊觎我的主母之位,竟哄得王颌要将我休掉!”
聽見“水性楊花”這四個字的時候,王颌比楊青還要惱怒,他大手一拍旁邊的木桌,“你也不看看你這副嘴臉,渾然一個悍婦!你德行有虧,現在還攪進我兒的兇殺案裡去了,簡直有辱我王家門楣。我為何不可休掉你?”
楊青頭上頂着好幾根金色頭钗,紅色的齊胸襦裙搭配金色絲質披風,相比起主母王夫人頭上的素钗,這倒是盡顯富貴之态,她手裡攥着手帕,安撫似地拍了拍王颌的肩膀,“老爺,莫要置氣啊。切不可為了這種悍婦,傷了自己的身體啊。”
王颌含情脈脈地看了她一眼,将自己皺巴巴的手搭在楊青的手背上,“你說得對,這種悍婦不配我與她置氣。”
王夫人瞧着自己的丈夫同别宅婦琴瑟和鳴,心中百感交集,“王颌,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是你父母欽定的妻子,你憑什麼為了一個别宅婦就把我休掉?這些年來,我為王家勞心勞力,這王家現在的榮耀也有我的功勞。可你現在卻嫌我容顔已逝,德行有虧,你究竟還有心嗎?”
可王颌油鹽不進,此刻隻想将自己心愛之人光明正大迎進王家,“你若有半點能比得上青兒,我和你都不會走到如今這個地步。況且,當年我隻是聽從父母之命,被迫娶的你。我知道這些年來你為王家做了不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所以我也會補償你一些的。”
王夫人瞧着是還想要再說幾句的,可是卻被薛嘉玉給強行打斷,“王夫人,這樣的男子早已沒有了做丈夫的責任,你又何苦要上趕着求他呢?這樣的人不值得托付。”
隻見王夫人邁着輕飄飄的步子,圍着薛嘉玉轉了一圈,眼裡噙着眼淚,嘴唇不停地顫抖着,“你知道休妻是什麼含義嗎?這意味着,我今後若要再嫁是幾乎絕無可能的,從今往後我就是一孤家寡人,還要背負着被休妻的罵名。”
“既然嫁不了,那不嫁便是。王夫人今後大可去遊曆四海,做自己所愛之事。”
裴硯微微颔首,“王夫人,她所言不假。你若繼續待在這晦暗無光的王府,隻會生不如死,倒不如離開這裡,換一種方式生活。”
薛嘉玉猛地擡頭看了一眼他,眸中不忍劃過一絲詫異。
她在心中疑惑,裴硯身為男子,竟也會這麼覺得?
王夫人看着好似有些動搖,但她忽然間眉毛一皺,急忙搖搖頭,“不可!不能離開,還不能離開。”
薛嘉玉明明瞧見她剛才明顯有些動容,她甚是疑惑,“為何?”
“你一個未出閣的小娘子自然不懂,心中就隻想着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等你以後成婚了,就會知道夫家有多麼的重要了,不然的話你無處可去,娘家也隻會當你是個丢臉的東西。我不可能同王颌離婚,不管你怎麼說。”
她本來還想要勸王夫人幾句的,卻被裴硯給攔下了。
裴硯今日前來可不是為了插足他們王家的家事的,他引入正題,“王夫人,請問你昨夜去了何處?”
“昨夜?”王夫人垂眸搖頭,“昨夜我早早便入睡了。”
“是麼?那為何我的侍衛瞧見你去了那城郊的斜陽山?”
王夫人佯裝鎮定,兩手緊緊交握在身前,“恐怕是侍衛看錯了吧。大晚上的我一個人去斜陽山作甚?”
裴硯勾了勾唇,從容不迫地從袖子裡拿出一枚金鑲玉頭钗,“敢問王夫人這是何物?這是我今早從那斜陽山上的寺廟裡尋到的。原本我以為是哪位小娘子落下的,可是我瞧這京城裡的女流想來喜歡流蘇頭钗,而這種金鑲玉頭钗倒是更受婦人喜愛。巧的是,王夫人頭上也戴着款式相似的頭钗,不知這钗是否就是王夫人遺落的?”
王夫人伸手,顫顫巍巍地接過了這枚頭钗,她盯着頭钗看了好一會兒,忽然間潸然淚下,手心緊緊地攥着這枚頭钗,她哽咽道:“沒錯,這是我的頭钗。哼,這還是當年成婚的時候,王颌送給我的钗子,沒想到都已經簪了這麼多年了。直到他都已經厭倦我了,我都還是沒能将這枚钗舍棄。”
裴硯沒有經曆過男女之事,不懂這些情情愛愛,隻知道王夫人同此案有直接聯系,“金羽,将她送進大理寺,你細細拷問。”
“是。”金羽向他行了一抱拳禮,随即便上前走到王夫人身邊,“王夫人,随我走吧。”
她沒有說話,隻将那手心裡攥着的金鑲玉頭钗“啪”的一聲扔在了地上。
待他們二人走後,薛嘉玉垂頭瞧了一眼那枚頭钗,一時也不知作何感想,她擡起頭看向同樣斂着眉的裴硯,忍不住調侃:“沒想到裴大人竟然也會留心長安女子平日愛簪什麼發钗,莫不是是因為有了心愛的女子?”
裴硯斜睨了她一眼,自顧自地往外走,“你這個人倒是挺沒心沒肺的,剛才王夫人那般駁斥,現在還有心思來戲谑我。”
她加快腳步,跟上裴硯的步伐,“對于這些話,自然是要沒心沒肺一些才好。”
若是不沒心沒肺地活着,她早就被仇恨給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