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牢獄黯淡無光,此時此刻王夫人也算是切身領教了大理寺的本事,不過幸好她招得迅速,并沒有吃多少苦。
金羽拿着王夫人親自寫下的認罪書來到裴硯的書房,“郎君,這是王夫人的認罪書。”
裴硯接過他雙手奉上的認罪書,也沒顧忌着一旁站着的薛嘉玉,便直接打開了,上面的案件經過全都寫得清清楚楚。
隻是他始終不相信這上面所寫的就是全部的真相,王夫人怎麼可能這麼快就認下了?那她栽贓嫁禍又算什麼?
他兩手将認罪書合上,狐疑道:“她就這麼認了?”
金羽不可置否,“對,才隻問了幾次,她就如實招了,那些新進的刑具都還沒派上用場呢。”
薛嘉玉也覺得哪裡不對,總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被邊緣化了,她拿起書案上的認罪書,仔細浏覽,忽然靈光一閃。
“裴大人,你還記得方才在王府時,王夫人說的那句‘還不能離開’嗎?難道說她是有什麼目的才非要留在王府?”
裴硯也突然想到了什麼,他瞬間坐直身子,“雁萍!金羽,你立刻去查雁萍在何處。”
她悄悄在旁邊提醒:“那……那個同王夫人一同去寺廟的男子呢?”
提起這個人,他的面上劃過一絲疑惑,“此人先擱置在一旁,畢竟沒有物證,認罪書裡也沒有提到這個人。”
薛嘉玉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把嘴裡的話吞進肚子裡去了,“是,大人。”
“你先行回去吧,若有要事,自會派金羽去找你。”
“好。”
隻是薛嘉玉并未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斜陽山,此時紅日西垂,餘晖遍照蒼茫大地,她憑着記憶,來到位于東南方向的趙家。
可不幸的是,趙家的門上了門栓。
薛嘉玉猜測趙溪同那王家沒有什麼交集,因而與此案應當沒有關聯,所以趙溪絕無可能偷偷離開。
于是她便沿着田間小路,來到了那不遠處的潺潺溪流旁,趙溪正坐在岸邊垂釣,她的身邊放着一個棕色的背簍,裡面裝了不少的草藥。
“趙大娘!”
聞言,趙溪回過頭看她,完全沒有意料到她會在這個時候出現,眸中盡顯疑惑,“薛娘子?”
薛嘉玉蹲在那背簍面前,探頭去瞧裡面的草藥,“趙大娘原來也頗懂藥理啊。”
“哪有哪有?還不是因為我如今老了,身體不好,不得不自己學點,好養養身體。”
“趙大娘,你就不必謙虛了吧。”
趙溪微微蹙眉,旋即笑了起來,眼角堆起皺紋,“何出此言啊?”
她勾了勾嘴角,伸手拈起背簍裡的決明子,“這決明子長在山上,而斜陽山山勢陡峭,樹木叢生,還有不少蛇鼠蟲蟻在那兒栖身,就連年輕力壯的男子爬上去都甚是費勁。可是今早你說自己老了腿腳不好,不便務農。那請問你又是從哪兒摘的決明子?”
趙溪忽然間被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這……”
“趙大娘,你為何要撒謊?那多餘的一間房又究竟是給誰住的?”
她盯着薛嘉玉的臉蛋看了許久,終是敗下陣來,趙溪放下手裡的魚竿,擡頭看向南飛的大雁,“小娘子,你很聰明,但有時候看得太通透,興許會害了你。”
“我确實懂藥理,也以草藥為生。我的丈夫确實是十年前過世了,我們也沒有子嗣,不過我們在十九年前收養了一個小女娃,那女娃當時也才一歲,我們看她可憐,就把她給抱回來養,等她長大了,我就教她學草藥。”
“可是後來,她的生母找到了她,想要把她帶走,不過她也是個念恩的,還是留下來陪我。但之後不知怎的,她卻跟生母一起跑了,過了幾天又回來找我要草藥,說是要制鬼仙蠱。那鬼仙蠱可是能讓人一喝斃命的玩意兒,我怎麼可能放任她,隻是她就像是着了魔一樣,我阻止不了,她偷走了草藥和鬼仙蠱秘方。”
薛嘉玉的心中隐隐有了種不好的預感,她強行忽略掉自己怦怦亂跳的心髒,着急地問:“你的養女叫什麼名字?”
“雁萍。”
明明這個名字是她早已猜到了的,可是當她聽見這兩個字的時候,薛嘉玉竟然還是忍不住跌坐在了地上。
“趙大娘,你可知雁萍姑娘如今被牽扯進了一樁兇殺案中?”
趙溪心裡其實什麼都明白,“我知道。正是因為我知道,我才會把這些全都告知于你。雁萍這孩子其實心不壞,走到這個地步,我想她應該也是有什麼難言之隐,我希望你能早日找到她,好讓她迷途知返。”
薛嘉玉微微颔首,“放心,趙大娘,我會的。”
她本想及時将此時告知給裴硯,可走到大理寺的時候,小吏說他如今正在牢中審訊犯人,不便見客。
無奈之下,薛嘉玉隻得等到明日再将此事告訴他。
然而,到了第二天,尚未等到告知雁萍身世給裴硯,就率先等到了大理寺發現的雁萍姑娘的屍體。
從街坊鄰裡嘴裡聽見了這個消息後,薛嘉玉馬不停蹄地趕到了發現屍體的地方——歡雲客棧。
歡雲客棧是長安有名的客棧,不少貴女少爺在此尋歡作樂,隻是現如今這兒死了人,倒是給這家客棧平添了不少黴頭。
客棧的老闆娘五娘趴在桌子上,哭得梨花帶雨的,左手緊握成拳,用力地捶着桌面,“怎麼就偏偏在我客棧裡頭死了人呢?明明長安有那麼多的客棧,非要死在我這兒,我以後還怎麼做生意啊?”
薛嘉玉走到五娘身邊,伸手撫了撫她的後背,“老闆娘,誰都不想看見有人死在了自己的地盤,不過當務之急是要配合大理寺查案才是,若是這人含冤而死,那豈不就是黴上加黴了嘛。唯有一切水落石出,讓别人知道這人的死和歡雲客棧無半點關系,這樣錢财才會源源廣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