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将顧飲檀哄睡後,段竟走到書房中。
沉吟片刻,段竟從書冊中拿出一張紙,“靈芝、玄黃、當歸,紫菱草……”
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念着,最後隻歸于平靜,他看向火焰微弱的燭台,把紙張湊近火焰。
火焰噼裡啪啦地響着,火焰在他眼底不斷搖晃,風一吹,藥方成了一攤灰燼,段竟站起來擦了擦手指。
“侯爺,夫人醒了。”門外響起侍女的聲音。
段竟起身走出去,在心底算了算,顧飲檀睡着不到一個時辰,離平時要睡的時間還很遠。
他一眼就看見站在陽光底下的人,瘦瘦小小的,渾身的皮膚白得能發光,白裡透紅,被珠光寶氣的一身衣衫襯得光彩奪目。
走近了,她冷淡的神色扯出一抹笑,看起來有些違和。
段竟定定地伸手,碰了碰她的側臉,他并不溫柔,或許從前僞裝得太好了,如今好不憐惜地拂過。
離開後,顧飲檀脖頸處多了一枚紅印,她一動不動,好似沒有痛覺。
“疼不疼?”段竟淡聲問。
顧飲檀沒回答,隻是扯了扯自己的領口,将那痕迹遮住,“圓子不見了,你去找找吧。”
段竟皺眉:“不見了?”
他不緊不慢的态度讓顧飲檀很是惱火,又伸手推了他一下,“快去找,萬一被有心之人抱走了怎麼辦?”
于是青天白日裡,段竟循着府中後花園找,他一擡頭就可以看見坐在乘涼椅下的顧飲檀。
正是桃花盛開的季節,朵朵桃花開得正盛,顧飲檀前段時間喝過黃湘娘做的桃花糕後就一直念念不忘,段竟移植了不少桃花樹。
此刻桃花花瓣黏在段竟的長袍上,一層層的桃花花瓣顯得他整個人柔和不少。
但顧飲檀知道,這都是僞裝。
“侯爺,這邊找過了,沒找到。”侍女搖搖頭,又往另一邊找去。
最後是侍女在府外找到的,找到的時候圓滾滾的貓兒渾身髒兮兮,看起來可憐極了。
顧飲檀伸手就要把圓子抱進懷裡,卻被段竟搶先,他提着貓的後頸肉往地上一扔。
“诶,它會痛的。”
段竟不理會,向她伸手。
顧飲檀一瞥,頓時一句話都說不出,男人一雙骨節分明的手上添了幾處傷。
“痛。”段竟傾身說道,頗有些求安慰的意思。
顧飲檀輕咳一聲,手心裡被塞了一隻手,她被抓着手指,撫摸着那塊傷口。
她拍開他的手,轉身就抱着圓子走了。
“照顧好夫人,别着涼了。”段竟吩咐道。
“是。”
*
文家二夫人離奇慘死一事傳遍了整個京城,前來調查的仵作來了一批又一批,屍體就在這鬧哄哄中下葬了。
文清嶽像是一夜之間老了十歲,除了家中的事情,還有朝堂上的事情。
段竟上報了文家一年的稅收和本息情況,已經做實了偷漏稅和搜刮民脂民膏的罪名。
皇帝最是忌諱貪污腐敗的行徑,當年顧家也是因為這個才落得一個家門破敗的下場。
顧家的事情猶在眼前,文清嶽越想越害怕,他緊盯着段竟,“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
“文将軍,臨川侯是以身作則,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文将軍,請你給我們一個交代!為官清廉,這不是你自己說的?”
文清嶽一張嘴說不過全朝的,他看向坐在上面的那位,急忙跪了下來:“皇上啊!請您明鑒,臣為官三十載,雖是一介匹夫,卻從未懶于文政,臣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文清嶽不愧是學書的,一張嘴說得那叫一個感天動地,皇帝又是個不願多事的,當即就緩了神色。
就在衆人都以為這件事情就要這麼揭過去的時候,一言不發地段竟站了出來。
“段竟!你想說什麼?!”文清嶽心中警鈴大作。
段竟含笑說:“皇上,臣有事啟禀。”
說完,段竟從身後拿出一塊金牌。
“皇上請看,這正是文家的通事金牌,臣查到,好幾塊文家金牌在各地流轉。”
許劍皺眉道:“通事金牌隻有一塊,怎麼會同時有好幾塊金牌流轉?侯爺莫不是查錯了?”
段竟微微一笑,眼神死盯着文清嶽:“是啊,許将軍說得對,通事金牌隻有一塊,是先帝賜給文家的,關鍵時刻可以保命,是皇上對于臣子的極大贊賞。”
“臣以項上人頭保證,臣所言句句屬實,文家幾個少爺都有使用通事金牌的先例,所用事情各不相同,其中最大的西南糧食問題也使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