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這樣。
熟悉的無力感再度湧上心頭。
陳随遇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
他覺得很累。
也有種鼻尖酸酸的,想要落淚的沖動。
但是他不想要在沈傾時面前這麼難堪,所以他低頭問小優:“爸爸現在要去上班,你是想要去幼兒園,還是想要跟爸爸一起去?”
小優皺着鼻子很是艱難,抉擇了一會兒,“我想跟爸爸一起去上班。”
“好。”
陳随遇馬上給她裹上大衣,帶好小優的出行用品,便跟還在飯桌前坐着的兩個人打招呼道:“我急着去上班,先帶小優走了。”
秦宴安似乎沒想到,陳随遇會突然間決定帶小優去上班,連忙追上去。
“小遇,怎麼突然要帶小優去工作?她陪着你不太方便吧。”
陳随遇跟秦宴安結婚七年,其實也有點搞不懂秦宴安的。
他們兩個像最熟悉的陌生人,什麼事情都做過了,甚至連孩子都有,可他到現在都猜不透,秦宴安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像這樣的問題需要問嗎?需要産生這種疑惑嗎?
就算他不說,難道秦宴安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來嗎?!
還是說秦宴安就喜歡這樣自欺欺人?就覺得自己跟沈傾時,恰好維持着“最熟悉的好朋友”這個進可攻退可守的關系,就不會給伴侶,給孩子,帶來任何的傷害呢?!
像秦宴安這麼聰明的人,原來也會做這種掩耳盜鈴,自欺欺人的事情嗎?
陳随遇不明白。
從前他會試圖理解秦宴安,盡可能的想要兩個人的心更親近一些。
但現在,陳随遇已經覺得沒必要了。
“隻是我希望小優能陪着我。”
“怎麼突然這麼說?是工作不開心嗎,還是誰讓你受委屈了?快跟我說說。”
聽陳随遇這樣說,秦宴安像是突然間有些着急一般,馬上握住了他的手。
男人語氣裡的緊張和關切并不是作僞。
但是。
但是陳随遇仍舊沒有辦法,獨自修複好心裡的傷口。
“沒有,”他語氣堅定的說道,“沒有人讓我受委屈,我也沒有不開心。”
秦宴安大概是真的有些摸不着頭腦,他又沉默了好一會兒,張張嘴似乎想要說點兒什麼,可又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過了好久,他才說道:“那好吧,小遇,如果你想讓小優陪你一起工作也可以,但如果工作上真的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一定要告訴我,沒有什麼事情是我解決不了的。”
“嗯。”
陳随遇點頭應下。
司機已經等在門口,他抱着小優上了車。
汽車緩緩啟動,小優摟着陳随遇的脖子,小聲問道:“爸爸,你是不是不開心呀?”
陳随遇愣了一下,勉強擠出個笑容來,“爸爸沒有不開心,小優呢,小優有沒有不開心?”
小優小大人一般歎了口氣,“爸爸,是有一點點,但隻有一點點。”
“為什麼不開心呢?”
“我不喜歡新來的叔叔,可是爸爸非要說他是爸爸很好很好的朋友,讓我一定要喜歡叔叔。”
小優想了想又補充道:“他确實香香的,可能我小的時候真的抱過我,但是隻要他出現爸爸就沒有笑容了。爸爸不喜歡他,我也不喜歡他。”
陳随遇勉強擠出來的那一絲笑容,也僵在了嘴角。
他還以為自己演技超群,能夠騙得過所有人,所以秦宴安發現不了他的情緒低落。
可是實際上,連小優這個隻有幾歲的小孩子,都能夠發現自己的狀态不對。
秦宴安或許不是不知道,而是在裝傻。
他結了婚,沒有什麼可以靠近沈傾時的身份,所以難得找到一個理由,自然要緊緊的抓住。
而在這個時候,他已經遺忘了所有的事。
哪怕他能夠意識到,自己的伴侶會因為沈傾時的出現而情緒低落,他又會裝作對一切都毫無覺察。
陳随遇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他不知道,是自己好笑,還是秦宴安好笑。
又或許他們兩個同樣好笑。
或許從一開始就是錯的,而他們的悲劇就是,不斷的延續了這些錯誤,以至于到了現在無法修正,而心裡又覺得後悔。
或許他們都不應該一錯再錯下去了。
陳随遇覺得自己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他輕輕的,在小優耳邊問道:“小優,如果我跟你大爸爸分開,以後不在一起生活了的話,你更想要跟誰在一起呢?”
小優聽到這個問題,糾結的整張臉都要皺在一起了,她從來沒有處理過這樣複雜的問題。
如果說秦家的那些長輩,總是會喜歡問她更喜歡大爸爸還是小爸爸,她可以十分自豪的說都喜歡。
而現在,這樣的問題,好像并不能夠用“都選”來回答。
“跟誰生活在一起”,好像是需要很慎重考慮之後,才能做出來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