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宮,朝會結束,各大臣正陸續散場。
然而,一道直入宮門的八百裡加急讓衆大臣紛紛停住腳步。
“襄陽被晉軍拿下,楊安幹什麼吃的?”
苻堅聽完傳令兵傳回的最新消息,整個人怒不可遏,一把奪過傳令兵手中信件,才看了幾行,臉上的怒氣慢慢消散,一聲長歎,無盡感慨。
因間諜之故,襄陽城破,楊安身死,樊城危急。
“緊急議事!”苻堅一聲令下,秦廷上下齒輪般轉動起來,衆大臣各自歸位。
苻堅:“朕欲再派十萬大軍,助我軍奪回襄陽。”
“萬萬不可!”苻融率先反對,滿臉憂慮,言辭懇切說道:“年初,陛下派呂光率兵十萬征讨西域。四月,又派苻睿、慕容垂、姚苌等人領兵十餘萬,兵分三路南下晉國。”
“若是再出動十萬大軍,國内剩餘兵力不足以伐晉,請問陛下是想為了一個襄陽,放棄天下大業嗎?”
秦國雖号稱百萬雄兵,但其中一半都是駐守在全國各地,能調動的不過四十餘萬,如今已經去了一半。
苻融的顧慮,苻堅心中明白,不過他早有打算,“皇弟不必憂心,秦國百姓無不渴望建功立業,朕決定每十丁征一人為兵。二十歲以下的良家子,勇武不凡者,皆拜為羽林郎。”
面對如此“英明”的決策,苻融一時間竟然說不出一句話。
尚書左仆射權翼上前一步,說道:“陛下,此舉萬萬不可。一群羊也不是一頭狼的對手。臨時征召的烏合之衆如何打得過骁勇善戰的北府軍?”
太子左衛率石越亦是點點頭,說道:“襄陽已失,此時正是晉軍防備最嚴密之時,我軍便是有幾十萬大軍,又要耗費多久才能拿下襄陽?”
“與其盯着襄陽,還不如保住樊城,将晉國的精銳桓家軍拖住在長江下遊,另外在長江上遊,開辟東線戰場,打晉國一個措手不及。”
苻堅高坐在皇位之上,見衆人都反對增兵,隻能作罷,但征兵之事哪怕群臣反對,依舊堅持施行下去。
“兩個月後,全軍出動,進攻晉國,直指建康。”
臨下朝前,苻堅留下一些心腹之臣就如何對晉出兵共商國是。
在轉入内殿之時,苻堅見朱序一副心神不安的模樣,低聲說道:“愛卿不必擔心,吉人自有天相。”
“劉筠不但武功非凡,還精通周易之道,以他的本事哪怕是戰亂中保住韓夫人也不是難事。如今書信不通,何嘗不是好消息。”
劉筠遲遲未歸一定是身邊拖着一群老弱婦孺在戰亂中不好行事,要不然他孤身一人輕車快騎早就回來了。
朱序擠出一絲蒼白的笑意,“大戰将起,陛下還記挂着微臣這點私事,大恩大德,臣銘記于心,來世定結草銜環回報陛下。”
陛下,對不起了。忠孝兩難全,他不能辜負母親的生養之恩,您的恩情,臣來世再報。
當年襄陽城一别,略兒三歲,谌兒尚在襁褓之中。五年過去,他們恐怕都不記得還有一個父親?
瑤娘會不會怨他,一個遠在秦國,看不到、摸不着的丈夫。
襄陽收複,母親一定會很開心。等秦晉大戰結束後,他或許可以辭官歸隐,帶着一家人過平靜安甯的日子,再也不理會這些風風雨雨。
“娘,我們為什麼不帶祖母一起走?”五歲的孩子,對死亡還沒有印象。朱谌天真無邪的聲音一出,韓瑤眼眶一紅,淚珠漣漣。
八歲的朱略比弟弟懂得多一些,拉住弟弟的手,湊到耳旁,低聲說道:“祖母去陪祖父了。”
說話時視線,不自覺投向韓瑤身後的包袱,那裡面有兩塊靈牌。
“那祖母什麼時候回來?”朱谌掰着手指頭,盤算祖母已經陪了祖父多久,什麼回來陪他和哥哥。
朱略想了想說道:“等你長到和哥哥一般高的時候。”
那個時候弟弟就該知道走了就是走了,永遠都不會回來。
聞言朱谌小小的臉上很是苦惱,他要吃多少飯才能長得和哥哥一樣高。
劉郁離将幾人送進馬車,轉身擺手告别桓石虔,先前在府中已說了不少離别之語,到了此時此刻,有些話無須多言。
桓石虔朝着身後一擺手,朱紅大門中湧出十隊精兵,每隊百人,自發站到劉郁離身後。
“這是大哥輸給你的賭注。”
劉郁離立即張口要拒絕,卻被桓石虔搖頭制止。
襄陽之戰,她雖然立下很大功勞,但距離那道冊封聖旨才公布幾個月,這種情況下,立功也是晉升封号,不會輕易提升品級。
而且從五品到四品是一個門檻,标志着從低級武将向中級将領的轉變,當年劉牢之也用了數年時間,立下無數戰功才邁過這道門檻。
若不是看在桓家的面子上,她能幾個月就走完了别人幾年要走的路嗎?
一把金刀換來領兵的機會,桓家給她的已經夠多了。
“這是叔父的意思,他曾叮囑我,在你走的時候,把人給你。”憶及往事,桓石虔一雙虎目淚光閃閃,聲音染上水汽的潮濕,看着劉郁離、馬文才二人說道:“當時他還說大戰過後,親自為你們餞行。如今.......”
剩下的話,桓石虔沒有再說。為了隐瞞桓沖死訊,刺史府還挂着不少當日慶功宴留下的紅綢,桓家一衆人還要大口吃肉喝酒,與衆士卒慶祝襄陽收複。
整個襄陽城還沉浸在戰後的喜悅中,呈現出一派喜氣洋洋,熱鬧非凡的景象。對于主将桓沖遲遲不出現,甚至拒絕了所有高門大戶的宴席,衆人十分理解。
畢竟襄陽城上一任守将楊安就是這麼死的,他的人頭如今還懸挂于襄陽城牆之上。
此時,桓沖再怎麼謹慎都不為過。
聽桓石虔提起此事,劉郁離、馬文才二人眼中多了幾分悲色,這一戰死了太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