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師姊一把将裝有妘不墜的藥簍提起來,看了眼翻墨:“你有什麼事嗎?”
翻墨愣了愣,指指妘不墜:“我跟她一塊兒的。”
“哦,那你可以先回去,等她傷好了就會回來的。”
翻墨皺眉:“不行。”
那大師姊稍覺意外,定定看着翻墨,等她說緣由。可翻墨卻并未往下說,隻将目光迎上,兩眼眨也不眨。
那大師姊終于移開視線,歎了口氣:“那進來吧。”
末了,她又輕聲自語:“哪裡來的古怪小姑娘。”
妘不墜衣上血迹已然幹涸,隻餘一片僵硬的褐紅。那大師姊看清她面容,心下忽閃過一絲詫異,總覺似乎在哪裡見過。
仔細回想一番,腦中隐隐浮現無影池前妘不墜所幻七八歲模樣,不覺失笑,搖了搖頭,隻道是相貌相近而已。
定了定神,以靈力探去,結論卻與阿玲一般無二。不僅如此,眼前人修為深淺竟也看不出分毫——此人身邊帶着這麼個古怪家夥,斷然不是凡人,那……
難道衣上血是别人的?
她雙眉微蹙,迅速瞄了一眼旁邊蹲坐着的翻墨,見其神色淡然,并不見擔憂或是焦慮之色,更覺驚疑。
翻墨自有察覺,随口問:“她怎麼樣,還能活嗎?”
那大師姊不答,卻問:“你們從何方來?”
翻墨沉默片刻,道:“我們雲遊四方,說不清從何方來。”
那大師姊又問:“那她身上血迹從何而來?”
“血?當然是她自己流的啊。”
那大師姊微微點頭,一揮袖淨去妘不墜衣上血迹塵泥,轉身從藥櫃中抓了些當歸跟川芎,和酒煎了,喂她服下。
“她沒什麼事,就是消耗太大了些,過兩天就醒了。”
翻墨以為她要繼續詢問血迹由來,提前想好措辭,又一回落了空。于是沉默着,稍顯呆滞地輕輕颔首,合眼養神了。
……
妘不墜醒來已是七日後。
一勺藥喂至唇邊,微苦滋味随藥湯淌入舌間,她猝然一嗆,蹙眉睜開眼來。
山隰門?不對,這是……
“哐”一聲清響,盛藥瓷碗擱在一旁。
“靈昭門,巫姝。”
原來是靈昭門……那個跟忘形門不對付的隐世門派?妘不墜緩緩起身,看清眼前人模樣,怔然片刻:“流雪門……呃,多謝姊妹相救。”
姜見微不在,她到底沒能将那個名字說出口。巫姝聽得流雪門三字,微不可察蹙了蹙眉,心下漸起疑雲。
不過她并不甚關心諸門派紛紛擾擾之事,疑雲隻凝得一瞬,便抛之腦後了。
在巫姝後邊,少年冷眼盯着她,頭上一對毛茸茸玄色貓耳支楞在發間,看起來很好挼。
妘不墜腦中混沌未散,使勁揉了揉眼:“阿,阿墨?你怎麼也……”
翻墨沒理她,往一邊偏過頭去。
巫姝道:“既然姊妹已經蘇醒,就盡快離開這裡吧。此地瘴氣深重,不宜你們仙道之人久留。”
妘不墜稍一滞:“我睡了幾日?”
巫姝即答:“七日。”
妘不墜隐約想起一事,随後蓦地清醒。
長空門那邀約已過去兩日,倘若姜見微帶流雪門衆人安全撤離,如今也許已去了長空門中。
她心中想着,便問:“你們收到長空門的協心帖了麼?”
巫姝點頭:“收到了。不過我們沒去,你要麼?”
妘不墜雙眸一亮:“要!”
取了協心帖,妘不墜辭别巫姝,招呼翻墨離開。翻墨瞥了她一眼,默默跟上,越過這座山便見着玲朔二人負藥簍緩行草木間,心下微動,随即移開目光,片刻便飛遠了。
……
“靈昭門?”
山門前,長空門徒子接過她手中協心帖,狐疑将她打量幾番。
妘不墜昂頭,理直氣壯:“換了身衣服而已。怎麼,不像?”
那徒子看向她身後的翻墨,不禁皺眉,下意識握住腰間佩劍:“這是?”
“我靈寵!”
今世在外行走時,妘不墜一貫将周身仙氣斂住,此刻有意釋出一些,伸手揉揉翻墨耳朵:“你看她,也不像是能幹壞事的吧。”
隻是變小後,她便與翻墨一般高矮,如此舉動,看上去頗為怪異。
那徒子猶豫片刻,朝她揮揮手:“進吧進吧。再不來,都要結束了。”
妘不墜便昂首挺胸往裡走,那徒子卻扯了扯她衣袖,不耐煩往另一邊指了指:“長風堂在那邊。”
妘不墜望了一眼遠處極似議事堂的大殿,又望望那徒子所指方向,幹笑兩聲:“那,那邊是什麼?”
“那邊是掌門殿。”
“這樣啊,多謝。”
妘不墜點點頭,灰溜溜快步行去,心道頭一遭見到掌門殿比議事堂還顯眼的。
時已至酉時,此日事議畢。南霜混在人群中,一眼望見正向這邊趕來的妘不墜,神色一凝,連忙飛身一躍至她跟前。
妘不墜見她隻一人,稍覺詫異:“門中姊妹還好麼?緒姊姊、阿晝還有翠花沒來嗎?”
南霜一滞,眸中有痛苦之色一閃而逝。她雙唇微動,而後旁顧無人,低聲問:“你回去過了?”
妘不墜略一思忖,故作輕松笑道:“回去過。我一見不對勁,就趕緊溜了。”
“沒事就好。隻是……你沒見着姜前輩?”
妘不墜笑容僵住,如遭雷擊。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