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相對而言潮氣輕些,更适合傷患休憩。”明安解釋道。
身後又響起哒哒輕快腳步聲,果然是大甲負了藥匣來。明安解下藥匣,從中取出一隻瓷瓶來,拔開瓶塞看了看,傾出兩丸遞與墜微二人。
“你們先在這裡休息一會兒,我去與師母知會一聲,去去就回。”
“嗯嗯,謝謝姊姊!”
明安匆匆而去,大甲也搖着尾跟在她身後。妘不墜将藥丸一嗅,點了點頭。
“跟之前那瓶藥丸差不多,不過藥性應更猛些。”
“是呢,她們這藥丸,比從前清和門那方子似乎又改進了些。”
姜見微已服下藥丸,盤膝而坐,緩緩調息。妘不墜便也在她身旁坐下,小心催發藥力。
藥效果然來得猛烈。
妘不墜體内反噬餘力霎時被喚醒,橫沖直撞一番,竟又增些新傷。她咬牙不言,握緊拳頭,十指深深嵌入肉中,額上不覺滲出細汗來。
藥丸化開,一團溫和力量騰起,與那反噬餘力纏鬥起來。妘不墜亦催動靈力相抗,并未如何費力,便将那反噬餘力壓下。
新生之力迅速被藥丸催發,極力修補傷口。隻一炷香的時間,傷勢果然好轉許多,佐以一些簡單療愈術,已恢複至六七成。
妘不墜心下暗暗擔憂。這不過是那符文上第二式,較第一式反噬力竟增強數倍,也不知後面幾式如何。
藥效漸止。
姜見微仍阖眸靜坐,眉心隐隐有金光浮動。妘不墜暗暗以靈力一探,雙眉微微蹙起。
好奇怪的傷勢。并不見明顯内外傷,亦無中毒迹象,隻不知何處來的直覺告訴她,姜見微身上傷絕不比她輕,甚至隻怕更難恢複。
這絕不是那怨靈一擊所留餘傷!
姜見微忽而睜眼,眉心金光散去。見妘不墜神色微凝,便問:“怎麼回事,你那傷如何了?”
妘不墜搖頭,笑着試探道:“我已恢複七成有餘,便是不再幹涉,再過十幾日也能痊愈。倒是你,你那傷如何了?”
姜見微道:“我那傷不要緊,早就好得差不多了……诶,明安姊妹呢,她怎麼還沒回來?”
“是啊,已經快半個時辰了,她是不是被什麼事絆住了?”
“真奇怪,我出去看看。”
姜見微一躍至屋外,卻見大甲蹲坐在門邊,不知已在此等候幾時。
妘不墜随她走出屋,也看見安靜蹲坐門邊的大甲,心下奇怪,走近幾步。
大甲微微擡頭,嘴中銜着一物。妘不墜俯身從它嘴中取下那物,卻是一隻藥包。
打開,又是兩丸藥,附帶一張紙條:亥時再服。抱歉,實在難抽身,我子時前能趕來。
姜見微湊來,也瞧見紙條上留言,不覺蹙眉:“還真是被絆住了啊。也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要是能幫點忙就好了。”
妘不墜思忖着:“若是有重病者前來,多半也會安置到這院子中來,除非已到片刻都耽擱不得的地步。不過要是這類急事,咱們療愈類功法都薄弱得緊,也幫不上忙。”
“也是,術業有專攻,剛好撞上咱們不懂的。”姜見微遺憾道,“那咱們還是先等到子時,她來了再問問情況吧。”
光陰飛逝,眨眼便至亥時。二人依紙條上所言再服下藥,靜坐至子時,屋外卻寂靜一片。
姜見微先坐不住了:“我一定要去看看出什麼事了!”
她剛起身準備向外走,屋外卻響起急切腳步聲。大甲也蓦地站起,哒哒向外跑去。
明安一手提燈一手端藥,步履匆匆進了屋,微弱火光中看不清面色。她為二人探了傷,将藥湯遞給姜見微。
姜見微捧着湯碗,輕聲問道:“姊姊,究竟出了什麼事,忙到這個時辰?”
明安疲憊笑道:“也沒什麼事,遇到個有些棘手的病患,師妹們搞不定,師母便讓我去了。”
她又轉頭向妘不墜:“你身上傷勢倒是恢複得不錯。背過身去,我将餘傷處理處理。”
妘不墜默然轉身,明安雙手結印,指尖一小簇青光亮起,卻明明滅滅,幾番将熄。她眉頭漸鎖,将那一小簇青光按入妘不墜後背,緩緩輸入靈力。
“杏花入簾”,這一功法墜微二人都認得。清和門這門絕技,果然得以傳承。
柔和靈力緩緩流轉,餘傷果然迅速好轉。藥丸所不能修複之處皆被這靈力輕輕裹住,漸漸愈合。
明安身形一閃。
墜微二人稍驚,連忙扶住她。明安奮力立穩:“還差一點!”
妘不墜方察明安體内靈力虛浮,攔住她:“不必了!”
明安搖頭,倔強催動靈力。妘不墜稍一遲疑,指尖赤光亮起,迅疾往她眉心一點。
明安隻覺眼皮一沉,昏倒過去。妘不墜将她扶至一邊卧下,充沛靈力輸入,心下疑惑不已。
姜見微也皺眉:“到底是什麼病患,竟能令她消耗至此?也太誇張了吧!”
一旁燈盞燃盡,夜色驟然将四下吞沒。二人歎息一聲,以靈力化燈擱至一旁臨窗桌上,卻見窗外隐隐一抹赪霞色,似是火光躍動。
“诶?”
妘不墜心下一動,片刻不歇推開門躍上屋頂,向那火光望去。
“那邊,怎麼燒起來了!”
“什麼?”
姜見微聞言,急急跑出來,果見南邊山腳一簇火顫動着,雖未蔓延開來,怕也隻是須臾之事。
“奇怪,偌大個門派,怎麼沒人發覺?”
妘不墜跳回院中,看了一眼昏睡在一旁的明安,神色凝重向姜見微道:“你在這裡守着她,我過去看看情況。”
姜見微點點頭:“好。趁火還沒燒起來,縱火之人應也未跑遠,快去快回!”
明安迷迷糊糊道:“别去,不用去了……”
二人聞聲回頭,卻見明安仍沉沉昏睡着,并無醒轉迹象。妘不墜疑惑皺皺眉:“我去了!”
夜裡山隰門十分安靜,不似個大門派,倒近乎尋常小鎮。不過說來舊世清和門似乎也有宵禁之門規,便是已曆過仙緣劫不需每日休眠的徒子,也當靜卧屋中養神,隻留一人在外值守。
“連這也傳承下來了。”妘不墜思忖着,“值守那人難道也沒看見火光麼?”
這裡……有結界?
一道屏障隐在虛空中。妘不墜敏銳覺察,刹住腳步,悄然一拂袖破開一道縫隙,斂住靈力,潛行而入。
“燒了,燒了,都燒幹淨!哈哈……”
扭曲的、嘶啞的聲音從那火光邊傳來,乍一聽猙獰可怖,仔細聽時不難察其隻是吼得大聲些,卻無一絲靈力摻雜,應隻是不曾修煉的凡人。
妘不墜默不作聲靠近,終于見着聲音來處。隻見一人披頭散發,舉着火炬,四處亂砸着,時而亢奮不已。
四下亂草堆盡數被點着,濃煙熏天。那人在烈火中,跌撞着從燃灼亂草中來回遊走,竟不見燒身。
再定睛瞧,火中還有個身影,此時正面對妘不墜方向,衣衫微曳,背手靜立,看不清面上神情。
一叢草堆又被點着,火勢霎時蔓延去,卻被結界擋住。那人喘息片刻,揮舞着火炬,怪叫着向那靜立着的人影撲去。
妘不墜心下微驚,忍住未出手,卻見那人影不避不躲,任由火炬砸至身上,竟巋然不動。
火炬胡亂往那人影身上砸着,雖不能點燃,也增添許多污迹。妘不墜心下更疑,暗自伸指彈出一絲靈力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