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不墜打量那神女貌山石,默默靠近去,卻被南緒拉住。
“當心!”
“姊姊放心,我隻是去看看那山石,不會亂碰的。”
南緒松了手,塞給她一張符,輕聲提醒道:“若有危險,立馬用這符回來,一定要記得。”
妘不墜低頭,望着手心那張傳送符,心間不覺一暖。此符着實是個稀罕物,需以大量靈力制成,還往往失敗,流雪門中應備得不多。雖隻能傳送數丈遠,危急時刻卻常能派上大用場,搏個死裡逃生。
展錦立在展妧身旁,看妘不墜向池邊走去,心下微驚,忙問:“她瘋了麼?師姊,要不要去攔住她?”
展妧擡頭望了一眼,搖搖頭:“沒事,若不當去,那倆一定會攔住她的。”
妘不墜小心走至那山石下,細細觀察過幾番,目光停留在那“神女”手心。
因此處傾斜向下,青苔較别處稍薄,最下方甚至未被覆沒,塵土中隐約露出符文一角。
妘不墜目光一凜,似印證封印之說。她俯身拾了截樹枝,謹慎刮去那“手心”中青苔,雙眉漸漸蹙起。
“她是不是發現什麼了?”
衆人紛紛向山石靠近,展妧亦收了琴,率萬籁門衆徒子走來。
符文?
衆人面面相觑,議論這符文含義,卻無一人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這是!”
姜見微見那符文一刹,心間劇震,不覺驚喚出聲。妘不墜怔了怔,詫異無比,傳音問:“你認識?”
其餘人目光也聚過來,雖不大相信眼前這流雪門小徒子認得山石上符文,仍試探着問:“妹妹,你知道這是什麼?”
姜見微盯那符文半晌,眸中由一開始的驚訝漸漸轉為困惑,搖了搖頭:“不知道。”
一片唏噓聲。展錦直翻了個白眼,小聲抱怨道:“害我期待了半日。”
山隰門大師姊明安神色凝重,上前一步:“此處太過奇怪,這符文更是出現得蹊跷,說不定池下封印着什麼我們對付不了的大兇。阿妧,要不還是撤退吧。”
展妧道:“方才我已當諸位面以琴聲探過,池中并無異動,不像是有兇邪的樣子。此事實際上我門已提前驗證過,若非如此,我們也不敢這般搖人。難道萬籁門害其她姊妹有什麼好處麼?”
她說得不假,萬籁門起初也有此顧慮,确實早在給各門派傳書之前已查探過。
南霜道:“那你們怎麼能斷定,這下面有機緣呢?”
展妧道:“這個,自然要親自去尋了才能确定。我們隻是說——似乎有機緣。”
衆人皆沉默了。展錦一腳踢開地上一塊碎石,活動活動筋骨,指尖一簇白光乍現。
“你們不動,我先去了!”
話音未落,展錦已作道白光鑽入池中,就此消失不見。
“跟上!”
展妧雙眉微蹙,亦化白光躍入。萬籁門衆徒子緊随其後,她們所立之處須臾間便空空蕩蕩,徒留一片亂草。
萬籁門既已率先進入,各色光芒紛紛亮起,一道道飛入池中。永晝用那白玉葫蘆将墜微二人一收,也随霜緒二人跟去了。
噩噩心間事,如遊南柯中。
永晝将葫蘆朝下抖了抖,一赤一金兩道光芒落出,幻回人形。妘不墜望向四周,隻見皚皚雪野延至大地盡頭,遙遙與天相連。
姜見微尚在愣神,被妘不墜一丸雪球擊中眉心。她并未如往常般立馬嬉笑回擊,隻将那滾落在衣衫的雪撣去,神色複雜。
姜見微警惕左右看看:“她們呢?”
妘不墜鮮少見姜見微如此神情,怔了怔,道:“不知道。大概進入這空間的位置是随機的,我們在阿晝葫蘆中才沒走散。”
姜見微松了一口氣,而後輕聲道:“我在懷疑。”
“懷疑什麼?”
短短幾瞬,妘不墜心中已閃過無數陰謀大戲,卻聽姜見微繼續道:“我疑心,這是我的故土。”
“你的,故土?”
自與姜見微相識以來,妘不墜還從未聽她提起過自己來自何方,隻知她同自己般早早孑然一身外出闖蕩,這世上早已沒有親人了。
“那記憶太模糊了,我已經完全不記得故土究竟是何模樣,但那時一定不是這般光景——故土一年到頭也沒有幾場大雪。”
妘不墜聽得莫名其妙:“那為什麼你說……”
“本來在外邊山石上看到那符文時,我隻是猛然間覺得熟悉,細想卻全然不知為何自己會那般。直到……”
姜見微俯身,撚起一點雪:“你仔細看,這是什麼?”
“這是,”妘不墜定睛看去,那雪粒竟是一個個細小符文,與那山石上的神秘符文别無二緻。她不覺眉頭一鎖,“這不是雪,這是……某種封印?”
那一抹雪在姜見微指尖消融,騰起一絲不祥氣息。
姜見微點頭:“正是。這裡确實封印的不是什麼大邪大兇,而是舊世天地規則不穩時洩入人間的邪氣、怨氣、死氣。我們必須想辦法,讓所有人快些離開這裡。”
“你……”
妘不墜正要再問什麼,卻聽永晝劇烈咳嗽起來。兩人忙扶住她,神色愈發凝重。
“不行,阿晝體質特殊,極易受此不祥之氣影響。”姜見微取出一隻納靈瓶,向永晝道,“阿晝,你還是進去避避吧。”
永晝面上掠過一團黑氣,又咳嗽不止。她看了看姜見微手上那隻納靈瓶,心中雖有抗拒,仍點了點頭,化蝶貌鑽進瓶中。
姜見微正将那納靈瓶塞上,妘不墜腰間那烏漆麻黑的毛團忽而一動,電光石火般人不知鬼不覺也溜了進去。
“幾月不見,流雪門倒是膽子越來越大了。”
那聲音頗為熟悉,望去,果然是展錦。地上躺着道裂開的匿身符,漸漸作塵灰散去。
妘不墜歎了口氣,心道自己果然還是這般倒楣。也怪此間天地氣息雜亂,竟令她被這匿身符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