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上那人影驚得陡然一震,墜微二人心下亦是随之一緊。
那蝶翼似的雙髻一眼就是永晝!好一個逃了但沒完全逃!
推開門,果然是永晝。桌上有個食籃,裡邊剩下些零星碎屑。
永晝愕然望着三人,手中還捏着半塊胡餅。
“你你你,”姜見微扶額苦笑,“你沒跑啊?”
永晝又咬了一口手上的餅,含糊不清道:“本來想走的,姊姊給我塞吃的,還誇我厲害,我就不想走了。”
南霜看着那食籃怔住:“阿緒給你的?”
永晝自是不知南霜口中“阿緒”是誰,隻道:“就是那天,我不小心傷到的那個姊姊。她人真好,不像你,我都沒惹你,莫名其妙對我兇神惡煞的。”
南霜兩眉一蹙:“什麼?”
墜微二人對視一眼,無語凝噎。
這呆傻孩子要真自個兒跑出去了該怎麼辦啊!
妘不墜想了想,裝傻解圍道:“這其中是有什麼誤會吧?你傷到她了,她還對你這麼好,真奇怪啊。”
“所以我說她人真好啊。”永晝滿不在乎繼續咬着手中餅,“那天姜姊姊也在呀。”
妘不墜:……這孩子從那異境出來後好像徹底傻了。
永晝見妘不墜笑容凝滞,皺了皺眉:“這麼快就忘了呀?就是那天……”
姜見微趕緊打斷:“啊哈哈是她呀!二狗忘性大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别管她。”
妘不墜深吸一口氣,頗有些悲憤地回想一番,自打到這流雪門以來,自己似乎背負太多奇奇怪怪的東西了。
清湯大姥姥!愛破碗如命、生性愛“自由”、膽子小、忘性大的是姜二狗,可不關她妘不墜的事啊!
“我想好了。”永晝話鋒一轉,突然道。
妘不墜苦笑:“傻孩子,你想好什麼了?”
“你才傻呢!”
永晝一激動,一口餅屑噴出。南霜眉頭皺得更緊,一揮手清理掉那灑落的餅屑,一言不發。
永晝撇過頭:“我想好了,我要拜那個姊姊為師!”
姜見微吓了一跳:“胡說什麼呢!”
“不行麼?”永晝将手中剩下的餅塞進嘴裡,起身就要往外走,“那我自己去問她。”
“站住!”
南霜忍無可忍,取折扇一展,攔住她去路:“我先捉你回去!”
“你憑什麼?”
永晝一擡手,白玉葫蘆現于手中,輕輕一颠,一道赤光蕩出,斬向南霜手腕。南霜面色一變,迅速避開,袖中蹿出一道符,直直向永晝飛去。
永晝輕笑一聲,未及符紙上符文大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指一點,那道符霎時斷裂,燃成灰燼。
“姊姊你不行,太弱啦。”
南霜面色更是難看。方才那道赤光與燃符之法,一個是流雪門“快焰刀”,另一個雖是尋常馭火術,卻也多半是從自家那異境中習來。
“好啦好啦。”姜見微将南霜拉住,“阿晝她小孩子心性,其實沒什麼壞心眼。不如我們跟着她一起去找那個姊姊,讓她死了這條心吧。”
南霜自知确非永晝對手,明白姜見微所言是當下最優解,也不躊躇,當即收扇:“也好。”
姜見微又向永晝道:“阿晝你也别鬧了。你要去,我們陪你去就是了。”
永晝自是不滿南霜也跟去,卻是怵墜微二人,隻得将這不滿咽下,一聲不吭舉步向外走去。
南霜平靜道:“你知道她在哪嗎?”
“不知道。”永晝搖頭,又覺似乎在南霜面前輸了半分氣勢,不服氣添道,“我就挨個挨個去找。無非在這山莊中,總能找到。”
“找……誰?”
門口不知何時多了個人影,卻是南緒。她手中提着新食籃,茫然着進了屋。
“你們都看着我做什麼?”南緒笑道,“聽說你們也出來了,我想着姜妹妹妘妹妹應該餓了,就又去弄了些吃的來。因着過了飯點,隻找到這些小點心,隻能委屈委屈兩位妹妹,勉強充饑。”
南霜看着她,忽而淡淡一笑。
南緒隻覺心弦倏然一緊。以她經驗來看,南霜但凡露此笑容,十有八九沒什麼好事。
她趕緊提了桌上那隻空食籃,假裝從容不迫往門外走:“看起來這裡沒我事了,你們先聊。”
“等一下。”
南緒腳步一滞,仍是回頭笑道:“霜師姊有事找我?”
南霜不說話,永晝卻赧然低下頭道:“我想拜姊姊為師,留在流雪門。”
氣氛徹底凝滞住了。
南霜語重心長走至南緒跟前:“阿緒,善意是好的。下次遇到特殊情況,行事前還是先問問師母吧。”
南緒憋了半天:“那我去問問師母吧。”
“啥?”
墜微霜三人怔住,看着南緒提着石籃迅速消失在暮色裡,半晌反應不過來。
妘不墜倒吸一口氣:“她剛才說什麼?”
姜見微撓撓頭:“她說她要去問她師母。”
“問什麼?她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墜微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咱倆理解的應該是一樣的吧?”
“不能啊不能啊!”姜見微愁眉苦臉,“她師母不能同意吧?”
南霜沉默良久,聽得姜見微此言,神色微不可察黯然半分,輕聲道:“二位妹妹可是因為觀心異境所見惡感于流雪門?”
“什麼?”姜見微微微一怔,旋即莞爾,“沒有沒有,姊姊多慮了,我們從未這樣想。”
姜見微心下不免犯嘀咕,自己到底在觀心異境錯過了多少東西啊!
南霜聽在耳中,卻覺是客套,隻不便再追問,微一點頭:“那便好。”
不過莫名的,她竟對永晝生出些好感,漸也不再将她當兇險邪祟來看。雖仍持有警惕,敵意卻散去,态度緩和下來。
妘不墜暗暗向姜見微傳音:“萬一她師母真同意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