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有防備,卻不曾料到如此。妘不墜隻覺心間陡然一緊,額上冰涼一片,不及回神,手上已本能般搶先一步結印擋去。
“小心!”
赤銀二色光芒猛然相撞,赤光竟不能敵,那印記霎時作火花星子向四下迸去。
想來在這異境中,修為會被壓制到與那時的流雪門小徒子南盈一緻。以一位不過十幾歲小修士的修為,天資再高,抵不過這疑似補天石碎片一擊也是意料之中。
隻争得這一刹,妘不墜如赤色疾風一般淩空一翻,下一瞬,那道銀光便從那赤風下幾毫處铮然掠過。
待立穩,二人神色凝重,再不敢貿然上前。
如此站得遠些,定神再觀,果真察覺異常之處。
一輪月懸于天心,皎潔月光施施然灑遍千山,幽深山谷中也難得得其澤被,鍍上一層銀輝。
那磐石立于山谷正中,如霜雪淋身。石身上,隐隐有符文遊走,明明滅滅。
阿竹怔住:“這……”
妘不墜問:“從前沒有過這樣嗎?”
阿竹搖頭:“從來沒有。幾乎每回我來這裡都是夜間,也從來沒見過它這樣。”
妘不墜擡頭望望那明月,思忖着道:“現在……到醜時了?”
阿竹腦中“嗡”地一聲:“沒錯!到……乙醜了!”
妘不墜道:“雖失去子水生助,總體而言也還是木旺。”
“不,不是五行的問題。”阿竹眸中熠熠,“癸卯年,癸酉月,乙卯日,乙醜時,這是——”
“純陰之時!”
兩人霍然相視,同時出聲。
“是了,一定是這樣,這果真是傳說中那隕生石!”阿竹雙臂有些顫抖,“要幹支純陰,又要秋冬衰死時節,還要當時月光恰好能照進此山谷之中……她們當時算出這機緣與月有關,原來是這樣……”
妘不墜思忖着點頭:“相傳母神隕落時,雙眸化作日月,亘古照臨天地萬物、百代衆生。此時皓月當空,便似她親自守候此地一般。”
既知如此,二人不敢耽擱,聚精會神向那石上明滅的符文看去。
“不行,那符文變幻莫測,根本看不明白,也不可能記住。”阿竹揉揉眼,“咱們得想想辦法。”
妘不墜望望四周,伸手折了梨樹枝,一端燒黑,照那石上符文在地面上比劃起來。
一股涼意倏然湧上心頭。
不詳的預感霎時将整個人灌滿。妘不墜心中一凜,不敢多想,忙将那樹枝丢開,警覺催動靈力護住周身。
阿竹聽見聲響,側頭向她看去:“你怎麼……”
“轟!”
清清朗朗夜空中,一道雷突兀落下,就那樣猝然在阿竹身旁炸開熾盛光芒,威厲無比,憚赫萬物。
天罰!
“阿盈!”
阿竹渾身一顫,心底大叫不妙,惶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天罰自是不比天劫那般“溫和”。妘不墜被這雷一劈,魂魄都險些離體去。好在反應及時,又有所準備護住了心脈,傷勢不至于到無法支撐的地步。
天罰之力流竄于五髒六腑之間,似要将渾身血肉盡皆焚得焦枯。妘不墜隻手撐地,咬着唇,默不作聲運轉靈力相抗,額上青筋在月光下格外分明。
這痛覺……未免也太真切了些。
明月西斜,山谷西邊角落投下一片陰影。
妘不墜咳出一口血,勉強站起來:“這符文……不能摹刻抄錄。”
阿竹扶住她,神色有些擔憂:“你怎麼樣?”
“我無大礙。”妘不墜咬牙盯着那磐石,“不能抄錄……莫不是說出來一起讨論也不行?”
這石上符文必然是此異境中極重要之物,南盈既以這種曲折方式傳與後人,多半便因這不可記載亦不可口耳相傳之由了。
“那咱們盡量默記下來,實在不行也就罷了。”阿竹自是不知妘不墜心中所想,生怕她不信邪要試上一試,忙道,“咱們就不冒那個風險了。”
“嗯!”妘不墜點點頭,“如此幹瞪着這符文也不是辦法,我還是過去看看。”
“等……”
阿竹正欲攔住她,妘不墜卻已閃身至那磐石前,戒備着将一絲靈力注入其中。
“铮!”
這回不是銀光,而是與妘不墜靈力色澤一般無二的赤光霎時從中漾出。妘不墜再度翻身避過,又迅速站定,觀其變化。
那石上遊走的符文,也由銀色變作赤色,仍是明明滅滅,如池中泥鳅,眼見着近在身前,如何也抓不住。
妘不墜盯着那赤色符文,仿佛要将此石看穿。
經絡之中,忽地湧起一股神秘力量。隻此一刹,心間似有所感應一般,竟莫名有了些眉目。
仿佛體内本就刻着某個印記,如今随那石上符文遊走,一寸一寸被點亮,一寸一寸被喚醒。
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再回想方才站得遠遠的,看天書一般望那一會兒,當真呆傻極了。
平白浪費那許多寶貴光陰,妘不墜隻覺心尖尖都在滴血。
“這是……母神留下的,一門有關空間的功法?”
“什麼什麼,你看懂了嗎?”阿竹心下一喜,連忙湊過來,忽而想起天罰之事,又趕緊道,“哎哎你别說出來,等你看完了我再看!”
石上符文所着赤色漸漸褪去。待妘不墜将它完全記下,那符文已全然恢複原先的銀色,神秘,肅穆。
醜時過半,明月愈發偏西了。
那石上月光也已欹側至一邊,另一面陷入陰影中。遊走至陰影面的符文也暗淡下來,更難觀測了。
“我好啦!”
阿竹正等得無聊,一聽,迫不及待躍至那磐石前,也将一絲靈力注入其中。
一圈金色光芒随之漾開。二人已對此熟習了,輕輕巧巧避過。若忽略妘不墜被那雷罰劈過的狼狽模樣,倒是從容得沒有一絲瑕疵的。
那石上符文果然染上金色。阿竹仔細瞧着,啧啧稱奇。
“溯諸生始,鴻蒙未開,無分天地……”
“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