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下島任務前所未有的重,不知道什麼時候有機會再送花。
等等……莫降石回神,發覺自己居然在多愁善感,自嘲一笑。
他拍拍手,利索幹練地号召隊友們繼續向前。
要說這段枯味乏燥的行進中有什麼趣事,莫降石想不到。
華煙聽見莫降石的想法,一陣無語。
路上詭異盤旋着的蜥蜴,身體如常,尾巴卻有一米長;追着人叮,哪怕受傷也不肯逃走的啄木鳥;時時刻刻處在暴走狀态,沒有敵意卻勝似有的野豬。
但這些在莫降石眼裡,不過是稍微長一點、會撓傷人的繩子,可愛黏人的嬌氣包,還有發情期需要閹了的小寵物。
這麼想,好像确實沒什麼特别。
其餘幾人都圍坐着玩真心話大冒險,不感興趣的華煙,和玩膩了的莫降石單獨分了一邊,坐大人那桌,慢慢喝酒。
于是就有了這一段讓華煙塞語的對話。
“你啊,你這個人就好像心被分成了五六七八塊,每一塊都是真的。”
“所以,我還真沒辦法反駁你,畢竟你說的是實話。”華煙嘬了口酒,醉醺醺道。
莫降石聳聳肩,無所謂地勾起唇角,笑得不羁,将手中的酒袋一口飲盡,一把抹去唇邊酒漬。
他昂起頭,看濃郁月色,笑意不減反增:“我啊,麻煩。”
他就是這般,麻煩。
但改不掉。
可即便不改,他依舊能無愧于心地喝酒暢快發出笑聲。
即便不改,明月當空,他還能與景共賞。
莫降石眼裡冒着水霧,吃醉不已。
心裡洶湧,怎麼也壓不下去。
他看向華煙,眼中迷茫:“我忽然想他了。”
“誰?”
“景井,和我自己。”
華煙像是被堵住嘴,說不出話。
無論是景井,還是莫降石口中的那個曾經,她都不了解。
心情複雜,兩人索性不說多,全在酒裡,感情深一口又一口地悶。
很快,兩個人都醉了。
莫降石不求解,他搖曳着身軀,緩緩起身,跌跌撞撞向前,妄圖更靠近月亮。
“怎麼摘不到呢?”莫降石伸着雙手,向天空撲上去,得了個空,頓時不爽眯眼。
天空中的月亮那麼大,怎麼摘不到啊?
華煙醉着,理智不忘記做最後掙紮,她揉揉發脹的太陽穴,大聲喝止:“别撲了,你到島上去都不一定能撲到。”
“那是我的,”莫降石立刻反駁,“我怎麼可能摸不到。”
“你的?憑什麼是你的!”酒量極差的醉鬼小姐上頭了,狠聲道。
“星星是我的,月亮憑什麼不是?”莫降石理所當然。
“可,可是……”華煙小朋友腦子卡了下,結結巴巴半晌,委屈道,“你都有星星了,怎麼可以還有月亮!”
說完,像是腦細胞用盡,華煙醉倒,倒下時,還不忘嘀嘀咕咕說小話。
莫降石卻是被勸回來了,連連點頭:“對哦。”
得到答案心滿意足,他收了力,跪坐在地上,看布滿閃閃的黑幕。
他耐心看了會,忽然皺眉,百思不得其解。
他為什麼要撈月亮?
莫降石質疑地想。
他不是喜歡星星嗎?為什麼要撈月亮?
在疑問中,莫降石逐漸昏沉,意識斷掉。
第二天清晨,還是華煙叫醒的他。
華煙顯然對晚上的事感到尴尬,閉口不提。莫降石卻留了心。
幼年時期,莫降石比起微小還多的星星,其實更喜歡月亮。
月亮很大,很明亮,很神聖,對于孤兒院的孩子來說,像是母親。
孤兒院的每個小孩,都偏愛月亮。
他們無比渴望,有這樣一個家庭,獨一無二的家庭,接受自己,将自己接出孤兒院。
而不是像院長媽媽說的那樣,做一個灑滿天空的星星,那隻會讓孤兒覺得,他們普通平凡,不特殊,所以得不到家。
直到後來,莫降石從孤兒院走出,他好像成為了獨一無二的月亮,卻喜歡上了星星。
所以,昨天為什麼會想要摘月亮?
莫降石吃完早飯,和隊友們繼續緊湊趕路。
難道是因為……他突然有了想要的東西?
就如同當年孤苦無依的孩子尋找栖息地一樣。
比起星星,突然想成為被月亮垂憐的人。
莫降石光是這樣分析,就覺得好笑。
多像一個陷入熱戀的傻瓜啊……
莫降石熟練地撫上胸口,感受心髒的跳動。
每當熱戀期,他的心總會這樣,夢總會這樣。
但有所不同,這次即便是潛意識也在告訴莫降石,星星才是獨屬于他的。
月亮再怎麼耀眼奪目,終歸是遠方之物,觀賞之物。
他隻有,不,隻要摘下星星。
真正擁入懷中的,永遠是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