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權柄,養得起殺手,還能修邪術,養妖害人。
所有這些事情,難道都是同一個人做的?如果是,那此人堪稱全能了,要知道時至如今,橫跨兩個權門和除妖門的人還未出現過。
就連虞守白,成為宗師弟子之後,也隻是專攻除妖術,不再走虞家現成的權門之路。
此人到底有何背景,又有何圖謀?
“殿下,這次的行動很成功,若察淵司那邊夠快的話,今日便能獲得幕後之人的消息,請殿下安心去赴宴,一旦審出結果,令影必會前來禀告。”
趙初荔回過神來,對意娘點了點頭:“既然如此,今日你跟荷月随我出宮赴宴吧,令影有了消息,也好找你傳話。”
意娘點頭道好,荷月忙讓她回去收拾:“換身衣裳再來,身上這身就别要了。”
交代過宮人,嘉月親自去找盛将軍,不知為何,她心中有些惴惴不安,總覺得今天會有事發生。
“請将軍多派人手,暗中保護殿下。”嘉月來到虎衛的地盤,把自己的憂慮道出。
盛将軍想了想:“沈府我們不便進去,這樣吧,我的人手就在附近街巷中等候,若有情況,請女官放出信彈,虎衛看見就會立刻趕去護駕。”
見嘉月有些猶豫,盛将軍又補充道:“因蘇貴妃也去,我會比往常多調集一倍人手,等侯在沈府附近,應該可保萬無一失。”
嘉月還是緊繃:“隻要虎衛知道,出了事應該護着哪個主子就好。”
盛将軍笑了:“請女官放心,我的手下心中都明白。蘇貴妃自有蘇家去管,虎衛隻是借用她的名義出動而已。”
“那就好。”嘉月徐徐松了口氣,行禮告别。
回到攬霞宮,嘉月細細地跟荷月交代,又打理出趙初荔赴宴的衣裳,忙了一通給她穿上,最後送她們出宮。
嘉月獨自守在殿門内,看着趙初荔一行人離開的背影,在心中默念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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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陌書院後山。
石頭壘成的墳起處,三柱清香點燃,香氣寥寥擴散。
布衣婦人伫立,聲音異常平靜。
“這個地方是你生前最喜歡的,每逢春日便梨花遍野,過去你寄給我的書信裡,總會夾着白色的梨花花瓣。我來了以後,将你的衣冠埋在此處,等事情了結了,我就帶你回光州。”
“時機已到,你在地下等了那麼久,我終于能替你報仇了。”
“你放心,多年來我早已做足了準備,這些年我不得已修行邪術,終于查到了害你的幕後黑手。”
“你若在天有靈,就保佑今天一切順利,保佑我們能一起回家。”
說完,婦人目光眷戀,追随着最後一縷香煙散去,神色才漸漸冷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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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嗣來了沒有?沈家老夫人與我是閨中故友,今日我必得早到恭賀她的。”
老太太穿戴大妝,在屋裡等得不耐煩,連連催促琴娘去看愛孫來了沒有。
琴娘唯唯諾諾地道:“媳婦已經交代過他,他自會來的。”
老太太責備地望向她:“你來得早有何用?今日阿嗣若不現身,沈家的孫女必不會再等了,你還不親自去把他帶來?”
琴娘委屈地走出屋子,剛好碰到兒子穿着舊衣來到院中,她先驚喜地喊了一聲,接着又慘然變了臉色:“為何不穿阿娘給你準備的衣裳?”
虞守白鎮定自若:“我不喜歡太花的衣裳,穿上跟鹦鹉似的。”
琴娘急得團團轉,老太太聞聲趕了出來,一顆心這才落下,笑罵道:“沈家百年世家,今日去的王孫公子,隻要是未婚的,哪個不扮成孔雀,隻盼着合了沈家娘子的眼緣,你倒好!”
虞守白問:“什麼沈家娘子,祖母不是帶孫兒去赴壽宴的嗎?”
老太太咬着下唇肉,狠狠瞪了他一眼:“還不快來扶我?再不去就遲了!”
琴娘後退,把老太太身邊的位置讓給兒子,虞守白大步迎上來,攙扶着祖母往外走。
上車後,老太太一路交代:“沈家娘子行三,是長房嫡出,她名叫音容,跟你一樣,從小也是在祖母身邊長大的,我跟他家老夫人知根知底,因此才這般看重音容這孩子。”
虞守白笑着不語,琴娘坐在一旁,膽子逐漸大了起來,開口問:“那林家的孫女呢?”
老太太正在推薦沈家的,被她一打岔,皺着眉道:“林家家風清正,自然也是極好的,不過他祖父想跟林家結親,多半是因為看重林太傅的緣故,并非因為林家娘子。”
虞守白聽得微微一笑,冷不丁被祖母戳中了額頭:“你祖父是為了長遠考慮,你自己怎麼想?到最後還得要看你的意思。”
虞守白嘴上哄道:“現在說還太早。”
老太太眉毛一豎:“不早了,今天沈家和林家的娘子都在,你必須交個底,我也好跟人說話。”
虞守白擡出靠山:“可是師父不在,這件事得問過他老人家的意思。”
老太太聽了,才沒繼續拿眼睛戳他,過了一會兒,又哼哼道:“你先給個話,宗師那裡,自有你祖父去商議,結果保證按你的心意就是了。”
“沈家還是林家,自己選!今天晚宴之前,必須要有個結果。”老太太下達最後通牒。
虞守白無奈笑着點頭。
老太太眉開眼笑,從懷裡掏出一個綴着寶石璎珞的環形玉佩,玉質細膩溫潤,一把塞進他的手中。
“你選誰,就将玉佩贈予她,祖母在晚宴上看到了,自然明白你的意思,會替你周旋的。”
虞守白沉默以對,腦中卻閃出了某人,冷黑的眼眸裡浮着一層霧霭,表面溫和無害,心思卻詭谲難測。
他冷不丁發出嗤的一聲,目光低沉。
老太太和琴娘嗖地一下看了過來。
老太太突然感覺到一陣不安,嘴角肌肉咬緊,握住他的手問:“阿嗣不會讓祖母失望的,對嗎?”
琴娘也提起了心,緊張地注視着兒子。
虞守白虛點下頭,又對某人不齒,背地裡吊着林小胖,嘴角不禁帶上了冷笑。
今日她也會赴宴,但願祖母和阿娘都别跟她說上話。
無巧不成書,虞家馬車很快就跟宮中的儀仗撞上了。
老仆趕來禀告:“是十殿下,沒想到宮中會來得那麼早,我們得退回去,讓儀仗先行。”
老太太允了:“退吧,别沖撞了宮裡的神仙。”說話時,眼角斜着愛孫。
祖母是在輕諷皇家高高在上。
虞守白更顯沉默。
老太太眼底劃過沉思,耐心十足地坐在車裡,等待着冗長的公主儀仗先行。
沈府中門洞敞,阖府前來接駕,沈家老夫人身穿一品命婦翟衣,敬香稱頌,親自把趙初荔迎了進去。
趙初荔口中說着不敢勞動老夫人,卻坦然受着沈家的厚待,早有意娘等女官代她賜下賀禮,禮單上均是内造之物。
隻見她獨自前來,蘇貴妃尚未駕臨,沈家便知還有一遭接駕,但如此增輝之事,哪裡會嫌麻煩?隻恨不能再多接幾次駕,讓人都知道天家的看重才好呢!
沈尚書行完禮,随行到了内院外,便退下去招呼男客了,沈家老夫人親自引着趙初荔,身後跟着媳婦和孫女們,進了内院的園子,裡面隻招待女客。
荷月悄悄退到後面,快步回到沈府大門,虞家老夫人正在下車,荷月一見便站在了門口。
虞守白扶着祖母往裡進時,荷月對他微笑。
虞守白不由自主将祖母的胳膊讓給了阿娘,示意她們先走,自己停了下來。
荷月身穿宮中女官服制,虞老夫人熟知禮節,自然不會有異議,當下隻好笑着,狠狠掐住琴娘的手,先行離開了。
“她怎麼了?”虞守白剛問出口,便有些後悔,隻是不知如何收回。
荷月靈活,轉變快,對他早已不是當初橫眉冷對的态度,聽他問起,便很自然地答道:“殿下傳了葉娘子前來陪同護駕,來了!”
荷月眼前一亮,側身快步走下台階,喊了一聲葉娘子,又望着鄭辰身邊一位高大的娘子皺眉:“這位是?”
鄭辰介紹:“師叔祖送給殿下的花妖。”
虞守白耳朵一熱,轉身闆着臉走了下來:“怎麼把他也帶來了?”
花妖穿着一身赭紅翻領的榴花紋裙,面容豐美,傻笑道:“來保護主人。”
葉眉蛟睃了他一眼:“我和鄭辰一起看着他,不會有事的。”
“趙初荔讓他來的嗎?”虞守白直呼其名。
鄭辰撓撓臉頰:“殿下不是想找到他以前的主人嗎?我想今天也是個機會。”
虞守白沒有反對:“進去吧,别讓他亂跑。”
花妖笑嘻嘻:“不跑。”說完他翻手變出一朵完美無瑕的白色山茶花,捧在手上:“一會兒獻給主人。”
鄭辰示意他跟在身側,一行人走進了沈府的大門,虞守白自然去往外院,見鄭辰毫不猶豫地走向内院,他搖搖頭,閉嘴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