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接?”歡快的鬥地主音效裡,同事納悶地從床上探出腦袋。
路硯舟下意識按掉鈴聲,翻轉手機按在掌心。
“打錯了。”他說,欲蓋彌彰地将手機丢在一邊。但還沒等對方的遊戲開始下一局,手機又響起來。
“這人挺執着的嘞。”兩人的視線中,同事撓完鼻子撓臉,“要不接了說一聲得了。”
這電話無論如何路硯舟是不想接的。甚至一提起邬铮,他便想起對方冷而執著的視線——那裡面的勢在必得太過洶湧,竟然讓人像被海浪吞噬般,沉重地喘不過氣來。
微弱的恐懼與茫然夾在自保式的排斥中,竟令他有勇氣與對方正面相抵抗。賭氣地一把按掉電話,路硯舟決定,要是邬铮再這麼陰魂不散地糾纏他,他非得接了電話,再用盡畢生所知的詞彙将對方狠狠臭罵一通!
然而之後的時間裡,任憑他對着手機大眼瞪小眼,電話鈴聲卻再沒響過一次。
就好像邬铮提前知道他的打算,特意要讓他難受一般。
……更可恨了!
路硯舟咬牙切齒,卻無論如何不能将自己從複雜地心緒中解脫出來。路燈暖暖,窗外樹影婆娑,花香的味道透過紗窗萦繞着夢境。他翻來覆去,好不容易睡着,夢裡卻又是另一場逃不掉的追逐。
像是在跌落一場命中注定的詛咒。
“陳默,陳默。”有人在耳邊叫他。
痛苦地低吟一聲翻身,手觸碰到冰涼地闆的那瞬間,路硯舟眼睛比身體先醒過來。
“陳默,唔,醒了。”同事笑嘻嘻地伸回手,“還打算趁機多拍兩下你臉呢,怎麼帥哥睡覺都不流口水的。”
低低“嗯”一聲算作回應,路硯舟坐在陽光裡揉揉眼睛,睡眼惺忪地看向已經收拾好的同事。
“我今兒個早班,先去了啊。你待會兒啥時候想走帶上門就行。”說着,同事一手勾着水瓶一手拿着手機往外走。出去沒多久,他又探個腦袋進來,“外面有人找你,誰啊,還挺俊的。”
缺覺,頭痛,腦袋不能處理這麼多。
路硯舟眯着眼睛換好衣服去洗漱,直到擦幹臉的那一刻才真正清醒過來。他深吸一口氣,盯着窗外燦爛的陽光不死不活地看了半晌,才終于往下走。
一路上都有人跟他打招呼。
雖然大多數都會在後面接上一句“外面有人找”。
不用去想就知道是誰,路硯舟不願磨蹭,直接走出宿舍樓。邬铮站在陽光下的樹影裡,似有所感地回頭。
他真的長得很有欺騙性。
分明是極度立體的五官,卻總有一種專屬于少年的輕薄的霧,尋常人走不近那迷離的霧,便隻見他拒人千裡之外的冰冷。而若是不幸透過那層霧,才能見其下翻滾的紅的欲念與黑的執著。
“陳默。”他說着,露出一個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微笑。
路硯舟不願去看,視線投在地上。邬铮于是湊近了,那顆昨天親吻時咬破他下唇内側的虎牙露出一點森然的光,“如果你不乖的話,我就要在這裡咬你了。”
“你!”想到身後還在進出的同事,路硯舟擡眼剜他一眼,“又發瘋。”
邬铮牙根隐隐發癢,盯着路硯舟在清晨的陽光裡愈發剔透的臉頰癡迷看着,幾乎控制不住自己骨子裡作祟的惡念。
“不好嗎?”他說,“明明跟我住在一起,卻總是想着别的男人。随時随地和别人說笑,又跟親愛的大哥去吃飯,”說出“親愛的”三個字的時候,他分明在咬牙切齒,“啊,然後又夜不歸宿,衣衫不整地睡在别人的宿舍裡。”
邬铮投來的眼神太赤裸,路硯舟連忙扣上領口敞開的兩顆扣子。
“你别太離譜,”他忍無可忍地壓低聲音,“怎麼所有正常社交在你這裡都變了味道?邬铮,我是一個性取向正常的成年人,”旁邊有同事經過投來視線,他友好地笑笑,又接着壓抑自己的怒氣說,“你看,就是這樣。我有我的同事關系,我的朋友。”
“并且如果不是你昨天的突然冒犯,我本來可以睡在自己的床上,而不是不得已借住别人的地闆打地鋪!”
“可是我忍不住。”他說完,邬铮突然露出露出一個茫然的神情,就像一個要不到糖的孩子,“陳默,我控制不住。”
“我在夜裡就想親吻你,看見你就想擁抱你。肌膚相貼還不夠,要雙臂用力、緊緊勒住,要皮貼皮、骨透骨;要将血肉糾纏成會呼吸的樹,那樣或許才能讓我的心不那麼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