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号樓十八層的業主夫婦點頭經過。
“有錢人愛好真特别,”等二人走遠,跟他搭班的小吳感歎,“有車不開要走路。奇奇怪怪。”
“少說這些,”路硯舟拿胳膊杵他,“業主聽到不好。”小吳點點頭,又嗐一聲,“陳默哥,你怎麼把招呼做得這麼好看的,我咋感覺我彎腰就像個水煮大蝦。”
“别貧。”路硯舟笑,“彎腰還有什麼不同。”
明明就有。小吳撇嘴。
十二點下班,回到家已經淩晨一點,路硯舟悄聲開門,看見隔壁房門下隐透的光,微微松口氣。
晚上無論如何要沖個澡,他速戰速決。搭着毛巾出來時,路硯舟毫無預料地同不知什麼時候站在客廳的室友對上視線。
身體微顫,睫毛下意識閃動。他扶扶住差點滑落的毛巾。“不好意思啊,我比較容易受驚。”
淡茶色的眼睛在夜裡反射着微光,室友若有所思地看他,“你很喜歡道歉。”
低沉的少年音。
路硯舟笑笑,“口頭習慣吧,算不上喜歡。”
室友又看他一眼,視線像打量稀奇生物。
衛生間裡沐浴露的廉價香氣透出來,與客廳淡淡的蔬果氣味交融,室友從榨汁機裡倒出杯深綠色液體,路硯舟忍不住問,“那是什麼?”
“晚飯。”
回答的聲音透過門闆傳過來,室友又進屋了。
這個點吃晚飯?夜宵差不多。路硯舟覺得好笑,邊擦頭發邊研究桌闆上新出現的小電器們。看來室友還挺講究。
空間太小的後果便是回到房間,鼻腔裡依舊是那股蔬菜的生澀味道。躺在被子裡蹭蹭枕頭路硯舟懷疑自己要做一個青草味兒的夢。
睡前慣例與系統讨論任務進展,雖然依舊無事發生。一人一統默默相對,還是619先說:「時候不早,先睡吧。」怕他心情沉重,系統又鼓勵到:「相信你一定能優秀完成的!」
路硯舟也困了,跟着系統一起打氣,話剛說完便一聲哈欠,腦袋一歪撐着手臂睡着了。
睡姿不良的後果就是第二天起來胳膊又酸又痛。
強忍疼痛揉開僵硬的肌肉,眨眨眼風幹眼眶裡的淚水,路硯舟長舒口氣,準備去洗漱。
開門。關門。
似曾相識的劇情。
臉唰地暈紅,路硯舟尴尬得手腳發麻,慌忙穿上外褲。
室友應該沒看到他剛剛的樣子,低頭有條不紊地整理食材。路硯舟開門出來,他剛好把電插上,旁觀打粉機“日”一聲開始工作。
桌子上食材很多,但無論如何不像在做飯。路硯舟洗漱完擦幹臉過來,盯着一字排開的五谷雜糧和各種藥材太确定地問,“這是準備煮豆漿嗎?還是要做藥膳?”懷疑之情表達得非常委婉。
室友掀起眼皮瞥他一眼,沒說話。路硯舟站在旁邊看他用電子天平精細稱好每種組分的重量,又眼都不眨地給混合物裡滴加油狀液體,很快那些粉末就在他手底下被壓制成長方形的磚塊。室友取刀,将之切成标準正方形。有強迫症一般。
“你這是……”他忍了又忍,還是克制不住地問,“準備給自己吃的嘛?”看起來真的很像在做邪惡科學實驗啊!
“吃。”室友頭也沒擡,回答簡短有力。
原來真是吃的。幹笑一聲,他善良地提議,“吃面條嗎,不如我給咱們下點挂面。”家裡還剩一顆上海青,分一分也夠兩個人吃。
似乎是幻覺,室友嘲諷地噴了個鼻腔音。
“挂面不算面條。”他勾勾唇角不無諷刺地說。
路硯舟:……
好吧,我真的傷心了。挂面怎麼不算面,這句話真的很傷人。他跟系統哭訴。
619可疑地沉默一會兒,「據統計,網上有 95%的聲音同樣認可這種說——」
“好了你不用再說了。”他突然堅強起來打斷系統未盡之語。“好累,感覺不會再愛了。”堅強一秒破功。
今天原本是晚班,同事昨晚臨時找人換班,路硯舟便跟他換了早上的。上完早班,他們保安隊的許大哥叫他去外面吃飯。吃晚飯喝了酒,徐晃非得開車送他回來。路硯舟怎麼好意思。
看一眼時間,晚上九點多,他拍拍被酒精熏得發紅的臉頰,腳下發虛地慢慢騎車回家。
騎進棚戶區,路過垃圾站,離家還有一條街時,身後無聲貼上來一輛電三輪,并很快擦着他駛過。
他本就腿軟,突然冒出來的車讓他下意識手一抖,車身搖晃,左邊手臂被那車的尾巴狠狠擦過。
火辣辣的疼痛,伴随布料撕開的聲音。路硯舟瞬間酒醒大半擡頭看去。
那速通物流車卻噌噌幾下,很快消失在長街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