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降起了溫,閑夢落把解裁春摟得更緊實一些。他大可隔絕冷空氣,或使用禦火術給艙内升溫,可那樣解裁春就不會懼冷怕寒,自發地往他懷裡縮。
總要叫她受先冷落,知曉外頭的苦楚寒涼,方能回味出有處遮風擋雨的棚屋最好。
閑夢落喜盈盈地摟緊解裁春,任由她素白的裙帶被擠到散落。
細白的手腕撇着一道長疤,像巫蠱娃娃表皮縫合的針線。
嫂子有沒有聞到呢,做完白事的她,身上萦繞着長久停留的香燭氣息。
是由諸多精油、香蠟、草木瓜果等原材料,挨個搗碎了,磨細好,冷卻凝固。牽一條引線嵌入正中央,徐徐燃燒開,香火氣沾染到衣角。
又或者是制作紙人時塗抹的膏油,在手背上抹平試香。各種氣味綜合在一起,調制出的神聖味道。
是廟堂裡供奉的玉白聖女像,不管來來往往的信徒,見或者不見,念或者不念,她從始至終都矗立在那,不因參拜者的虔誠而有所垂憐。
唯有無數信衆前仆後繼,聞風而來。争着搶着對她軟下膝蓋,當她的裙下之臣。
想到此處,閑夢落攬着解裁春腰部的手,不由得加大力度。
徜徉在睡夢中的女性,不适地掙動。他松了松手,她依然安穩地躺在他的懷中。
那些在胸腔中厮殺的惡意,忽然排山倒海。要做淹沒乾域的黑雨,與負隅頑抗的平民們較一較勁。
沒和任何人商量,自說自話地說服了自己的閑夢落,癡癡地妄念着。
嫂子、嫂子、嫂子……
他反複咀嚼着這個生來帶着禁忌,又招得人趨之若鹜的稱謂。認真到接近咬牙切齒的境地。
無窮無盡的殺念漫上來,針紮一般鞭撻着大腦。
那些拼命遏制的惡念,争先恐後地湧入。讓傩面遮住的青年,實時上演着變臉。
他費力地貼着解裁春臉頰,想要熱烈的索吻,又被佩戴的面具遮擋,不得以一次次拉回琴弦一般,繃得緊了,欲斷不斷的理智。
攔路虎般阻斷他和嫂子親近的傩面,硌得慌。緊貼着嫂子,又不能放進去送一送的部分硌得慌。
暗含着甜蜜的心理,忽然就有些憤恨了。
賤人。
嫂子。
在他人膝上颠簸的娼婦。
理應守貞,純潔如新的嫂子。
幕天席地,共赴巫山的女伶。
兄長還沒死,就迫不及待爬牆的嫂子。
天底下怎麼會有她這種人?
聖潔又□□,吝啬又大方。
在他面前端得跟救世聖女似的,悭吝到連一滴吻都不願意獎賞。轉頭貼着結識沒一會的外人胸膛歌唱,素淨的面容凜然而端莊。
她無恥下作,偏偏冰清玉潤到他碰都碰不得。
世間哪有這樣的道理?
還沒怎麼發作的閑夢落,不由自主地氣如牛喘。
他摩擦大腿,為自己的一敗塗地,難堪地躬下身軀,又下意識湊近了昏睡中的人,變着法子要給人污染。“我會乖的,嫂子。”
“你要什麼角色我都能扮演,所以選擇我吧。”
否則,就别怪他暴露真面目。
嫂子就要受罪了。
天光熹微,解裁春在交不起流轉庭保證金的陣修宋晏幾面前停步,要兩手才能合包過來的瑤琴往下,接觸鞋面,不許它落在地上,沾染風塵。
金不換嫌棄的錢袋子,安置在垂頭喪氣的陣修前,而非落入他膝頭擺放着的讨口糧的鐵碗上。
“道友,你清點下,可否送我一程。”
幾十年沒開過一次單的陣修,聞言,嗚呼哀哉。其人涕泗橫流,嚎啕地撲上來抱住她的腿,就差沒把眼淚鼻涕抹到裙擺上。
沒能抹成,是她被抱住的一刻,閑夢落就攬住她的腰,上腳把人踹開。
解裁春留神道:“小心别踹死或傷殘了,留着他還有用處。”
四腳朝天的宋晏幾,揉着生疼的肚子,像一隻被翻了身的王八。
他轉過身來,四腳着地,趴在地面,淚眼朦胧地仰望着發聲的姑娘。認可人的善舉和無情,可以同一具身軀裡自洽地生存。
得了魂玉購置新裝備的宋晏幾,還挺有服務意識。
他兀自哭了一會,連忙打起精神,用髒兮兮的袖子擦擦眼淚,轉頭樂呵呵地到百寶閣購買器物,及時地更新全身裝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