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裁春感應着蔽思菱随身攜帶的紙人所在方位,不偏不倚,正在丹霞峽。她在深入感應一番,頗費了一番精力,正式将地點鎖定在了落花峰。
姑且認為是落花峰峰主吧。
當中若是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辛,或九曲十八彎的隐情,那她也沒有辦法。她充其量是一個吹唢呐的,又不是斷案偵結的仵作。
落花峰峰主謝無邪,解裁春略有耳聞。
據說他厚臉皮的程度,跟她們蘇爾奈有得一拼,師父要她見着人,直接繞着走,省得被瘟神盯上。還是斬情峰的好欺負,光薅不帶還口的。
謝無邪弟子一死一傷,出了這樣大的問題,為何不氣急敗壞地找她當面質問,而是拐彎抹角地差人向她陳述全部經過?
不僅不來當面來質問她這個明面上的罪魁禍首,也就罷了。反而暗中扣下她的人,是等着秋後算賬,還是别的什麼計量……
解裁春抹着下巴,眼裡精光彙聚。
比方說,落花峰峰主本人也不相信這次栽贓誣陷,隻是要麼死無對證,要麼活着的那位弟子,暫且撬不出有用信息。估計能保住性命都懸,應該在搶救之中。
草澤谷的醫女們有得忙了,至少那個老婆婆草澤谷谷主少不了要被架起來,夜半問診。
想想也不對。解裁春的思路打了個茬,做樹杈狀分散開,深入土壤。
坐到落花峰峰主這個位置,又何必瞻前顧後,而不是打開天窗說亮話,直接與她對話,更直接了當。
除非對方也在忌憚。
忌憚誰?亦或者哪方潛在水底,至今不曾爬上岸來的勢力?
解裁春向散落在各地的探子們,說明曲風鎮活屍的訊息。要他們謹慎對待,并将它傳播出去,讓一無所知的世人們對此抱有警惕。并囑咐他們收集落花峰兩名弟子出事的來龍去脈,切記要保住自身的安危。
若有風吹草動,按兵不動,退避三舍。因為有些犯人熱衷于回到案發現場,欣賞他的成品。
她心思一動,再加叮咛。
等一一囑付完,解裁春結束通訊。
好了,現在剩下最後一個問題,也是本次案件中最撲朔迷離的,引發嚴峻事故的成因——
梅自潔為何要指認她?
清者自清是一個過時、老套且無用的整飾。在備受冤屈時不能證明自身的清白,于千夫所指之際隻能平添哀怨,隻有幕後真兇才最清楚。
換個想法,不一定是指認她。
隻是傷害落花峰弟子的人,與唢呐匠有千絲萬縷的關系,或者直接是除了她之外的唢呐匠。
如果是後者,聽師父所言,世界上僅剩兩名唢呐匠,一個是她,一個是師父。除此之外,再無第三人。
那麼,除開她之外,唯一有嫌疑作案的就是師父她老人家。可師父她老人家恰恰沒道理會那麼做。
作案動機,她能想出來,是師父心心念念追尋的真相。
當年的事,茲事體大,絕不可能是區區兩名關門弟子,還是行事作風如此……呃,不拘一格的弟子們聯手就能達成的事。
要動也是動幕後之人,以及能夠撬動整個問道宗根骨,讓他們就此斷子絕孫的命脈。師父絕不可能冒着今後再無法行使能力的風險,隻圖眼前之利,隻向兩名弟子下手。
而且,下的手太狠。
據蔽思菱描述,甘驅霖兩眼被挖,隻剩兩個血窟窿。而梅自潔下半身幾乎全無,隻能吊着一口氣。這還是靠得天獨厚的皮糙肉厚型修士體質頂着,不然哪能在劇痛過後,還能撐着指認罪魁禍首。
雖然這個罪魁禍首還不如不指認,指認不出不要緊,指認錯了,或者指認不完全,問題就大發了。
被強制綁到戲園子濃妝豔抹開演的解裁春,成了裡頭張口咿咿呀呀的懸絲人偶,去留全由不得自己。要開口狡辯卻無話可提。
本來是一個打怪升級,周遊各地尋訪名醫的輕喜劇,忽然上升為偵查判案的懸疑劇,而她被鑒認為殺人兇手,一口大黑鍋哐地一聲,扣在她的背上,扣得嚴嚴實實,讓她變成一隻啞口無言的玄龜。
天底下哪有這麼讓别人順心如意的事?解裁春第一個跳出來不允許。
因為她和費清明的的确确見過甘驅霖和梅自潔兩人,且和他們有過一段時間的交談。故而能從他們身上找到和兩位受害者相關聯的蛛絲馬迹。
因為唢呐匠的技能是能夠順順當當地眩暈兩名力破千軍的弟子,叫他們全然無還手之力,隻能做砧闆上的魚肉,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