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谙其道的解裁春,一招妙手空空,順了門内弟子百寶囊裡的蟠桃拿來啃,那叫一個越啃越香。東西果然還是别人揣着的好吃。
誠如解裁春所言,她兼備了高尚的道德品行和出彩的職業素養,堅持發揮吃苦耐勞我不成,摸魚劃水第一名的大無畏精神。
奈何她原先所處的時代活屍泛濫,未受到感染的生者,亦有腐而不朽的大能耐。
僥幸逃過一劫的解裁春,身子骨脆過宣紙,乃至于草澤谷的弟子,三番五次跪下來求她不要死,人家大好的醫修前程,可不能還沒有開幕就結束。
解裁春睜着一隻眼,“你每天都哭這一套,能不能來個新鮮點的。”
醫女開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她上有老,下有小。
練空手接白刃,被刀刃紮得血刺呼啦的解裁春,腦幹失去了平衡的節點。她強撐爬起床,“我觀道友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咋就有了小?”
草澤谷醫女哆哆嗦嗦地回,“上有送走了老祖宗的亞達伯拉象龜,下有新孵出的小黃鴨。它們可都是無辜的呀!”
跟終日熱衷于打打殺殺的斬情峰不同,醫修駐紮的山谷裡,還整上了其樂融融的農家樂。
解裁春難得被噎了一次,“閣下尊姓大名?”
“賽孫思邈。”
“好名字。不同凡響的人,當配不同反響的名。”解裁春安心地躺了回去,拿白布蓋住臉,雙手交叉置于胸前,一副回光返照完畢,安然逝世的形象。
小醫女哭得更厲害了。
這廂解裁春在這兒可了勁地調戲人,那頭斬情峰的執法堂坐不住了。
座下首徒要被唢呐匠門人打包帶走,那還得了。
對此早有預料的知情人士,皆是反應平平。唯有一群老是不死的老不死,堪稱古董級人物的老古董們,一張口就散發着腐朽的屍氣。
“我堂堂斬情峰的名門子弟,怎可與一晦氣門庭的女子來往。鬧得我問劍宗烏煙瘴氣暫且不算,還要拐帶我們引以為豪的門人!”
斬情峰早前受了唢呐匠的恩惠,無一不應承。時過境遷,一方衰敗,一方壯大,就遺忘了投桃報李的恩德,隻顧着店大欺客。
年輕時,跟着晴大新下山的峰主許勤豐,也經過這一遭。她血戰師門千餘人,才精疲力盡地護佑住同伴周全。是晴大新一步一腳印,将變作血人的她,背下山去的。
那時許勤豐十分感動,以為晴大新居然還保有良心。
而晴大新下山後第一件事就是捧起她的臉,仔細端詳,“哎呀媽呀,還好沒傷着臉。臉在江山在啊!”
那時許勤豐就知道,這家夥是沒有良心的。故私下運氣,掙紮着,吐了人一臉血沫。
是以,許勤豐并不急着出頭。
人生路上,到處都是高低不一的坎,争着時不時絆行路人一跤,要路過的行人個個摔得頭破血流才好。
年輕人自有一路坎坷要經曆,哪能一一替他們收拾擺平。
倘若這兩人連面前執法堂長老這一關都過不了,談何跨得過未來的艱難險阻。連自家山門都突破不過,又何必再出山,趁早洗洗睡,在山内養老得了。
被批判的費清明,雙手抱拳,向前作揖,“那依長老所見,弟子應當如何才能表明自己的決心?”
年邁的唐長老臉上全是毛蟲狀的皺紋,每一條紋路布滿了歲月的痕迹。“開百戰台,撂千餘人。你若能在台上站到最後,屹立不倒,執法堂就姑且認了你的恒心。”
“唐長老……”
抱劍童子鬼鬼祟祟地沖着老人家耳語。
“這會兒湊不起那麼多人,前幾天峰主诏令一下,空中管制失衡,擠摔了一群人。其餘能走路的,都被費師兄打進草澤谷,個個擱在床上躺着,醫修們都在抱怨不休呢!”
唐長老睜開淚痕嚴重的濁黃色眼球,審視着台下通文達禮的首徒,不确定他的行為是否是出于未雨綢缪。
是這小子的先天之見,或是來自他師父的授意。那統統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要成為他們一道邁不過去的門檻。
大道無情,方是對世間萬物的真意。若人人都徇私枉法,不遵守規章制度。秩序條理會崩塌,世道會陷入混亂。
問道宗福地洞天,桃李滿天下。
有随水峰入世再出世,殺妻證道。落花峰太上忘情,講究大愛無疆。而斬情峰玉樹盈階,竟無一人能有完整建樹,何其怅惋。
“凡俗之愛,是午後的狂風驟雨。突如其來,朝着人窮追猛打,打得人猝不及防。它往往降臨得不講道理,濡濕修行道行的士人,又恰如東邊日頭西邊雨。”
唐長老語重心長,“我相信你的自控力,更堅定愛有無窮的潛力。怎奈當今世人對愛的定義,委實太過于狹隘。大多隻局限于男歡女愛,而遺忘了親朋父母、自尊仁愛。”
“我希望你不會受此限制,拘泥于眼前的小情小愛。而要放眼于普濟衆生,敢為人先。以一己之力,為滾滾紅塵開辟嶄新的道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