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兩個人的相處就十分的不痛快,宋淮州表面上看起來有幾分失神,但是到點吃飯,按時睡覺卻是一點差錯都未出,苦了背錯經文的明塵一直熬到了後半夜安安穩穩的重新誦讀了一遍經文後才去休息。
第二日宋淮州不再敲木魚了,而是拖出來那個還未完成的雕像,撸起袖子來就在大殿中叮叮當當的敲打起來,那聲音比亂七八糟的木魚聲沒好到哪裡去。
但明塵自持意志堅定,并未向宋淮州妥協。
兩個人較着勁,直到第五天明塵熬了好幾個大夜眼瞅着都熬出黑眼圈了,終是沒撐住晚起了一會兒,等他起身的時候,宋淮州少有的在殿外操練起來,見到他時還興緻勃勃的打了個招呼。
明塵頂着那兩坨黑眼圈卻是半分都不想回應。
現下好像被迫修行的變成了明塵。
宋淮州仿佛沒看見明塵對他明晃晃的讨厭,兩人用早飯時,宋淮州還親自給明塵盛了碗粥。
身為出家人最忌諱浪費食物,明塵忍着心裡的苦悶将那碗粥喝了下去,隻不過表情卻抑制不住的散發着抗拒,若是旁人看了這一幕保不齊的會以為宋淮州往裡面下毒藥了。
用過早飯後,宋淮州又殷勤的用袖子幫明塵拂了拂那蒲團上不曾存在的塵土,就是這樣的動作叫明塵眼前一黑,終是沒忍住脾氣壓着火問道:“宋大人,你有何事直說便是,不用做這些事。”
明塵話停在一半,實際上他很想吐槽宋淮州做的這些事不但毫無意義還容易激起他破戒大罵的欲||望。
宋淮州先起身給明塵行了個禮,就是這麼一個動作叫明塵心裡止不住的犯嘀咕,甚至開始猜想宋淮州是不是想逃出這裡。
明塵的手在袖中緊緊的握了起來,雖然他不曾習武,但是寺裡武僧操練時他也是瞧過幾眼的,旁的不說,隻要宋淮州想跑,他就一定會撲上去拖住他。
“能不能勞煩明塵法師幫我往宮裡送份東西,這是我在佛前認真抄寫的經書,希望能送于公主。”宋淮州将一沓紙拿了出來鄭重的說道。
明塵仔細的回憶了一番,他和宋淮州相處的這幾天,宋淮州白日裡除了搗亂就是吃飯,什麼時候在佛前抄過經書了?
明塵上下打量了宋淮州幾眼,宋淮州卻面色不變,一臉的真誠,明塵再糾結下去怕是會以為自己的精神錯亂了。
這事若是放到旁人身上,扯個謊說帶不出去就算了,但是明塵是出家人,他知道經書一類的東西是能送至宮中的,于是在回答前他陷入了沉思。
見明塵久久未回應,宋淮州跪在了另一個蒲團上,低聲的誦起經來,明塵仔細辨認着卻發現宋淮州所背的竟是和他所學的一字不差。
宋淮州背完一篇後轉頭再看向明塵,目光裡仿佛帶上了些許柔軟。
“我深知這幾日勞煩明塵大師了,突遇變故我實在是沒反應過來,但是看明塵大師這幾日不辭辛苦一遍一遍的履行着自己的職責,我昨日突有所感,心在何處,何處便安定,所以日後還要勞煩明塵師父,若是祈福之時我有做的不妥的地方還請師父指正。”
明塵沒想到宋淮州竟做了如此深刻的檢讨,回想起自己的情緒波動,明塵覺得自己的格局好像真的沒有那麼大,還是需要刻苦修行。
“每月的初一和十五我們都會往宮裡送經書,等十五之前,你把抄好的經書交于我,我一并給你送上去。”明塵将手裡的經書遞給宋淮州同意了他的請求。
宋淮州掐指一算,好像離十五很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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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淮州被留在寺廟祈福的事情終還是進了劉賓的耳朵,待他病好回到肖像館後才發現那個不可一世的牛内官已經被押進了大理寺。
劉賓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沒想到終是讓宋淮州做到了。
這幾日大理寺往來于畫院之中,挨個的盤問每個館的人來搜尋牛内官的罪證,眼見他高樓塌了,那被迫支撐了許久的畫師們終是能将委屈通通發洩出來。
而最要命的證據便是握在劉賓手裡的那份賬本。
劉賓一開始還不肯相信牛内官真的倒台了,所以并未顯露出什麼來,待聽說來審查的宋大人是宋淮州的親二哥,劉賓才躲開衆人将那雕像中的賬本取了出來,卻不想連同賬本掉出來的還有一個紙條。
想起自己因宋淮州的幾句話驚心動魄的那幾日,劉賓輕歎了口氣笑着搖了搖頭。
日後誰若是敢說宋淮州是個草包,他第一個站出來不答應。
劉賓入了官場後也聽說過一些人物,但頭一次見有人能将事情辦的這麼滴水不漏,事情發展到現在,每一環都不能有差,倘若他在祭祖前病好了,那扳倒牛内官怕是也沒這麼順利。
劉賓對宋淮州心服口服,于是坦然的将賬本交到了宋修然手裡,待從大理寺出來,劉賓又匆匆往往的趕往宮裡,他還有一件事沒辦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