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還想給宋淮州一個下馬威的牛内官又是咳嗽又是鬧動靜的暗示了半天也不見宋淮州和他搭話,這叫牛内官着實體會到了什麼叫做獨角戲。
最後熬不住的牛内官先開口搭話道:“不知宋公子何時到的,都怪下人怠慢了,讓宋公子等那麼久,是老奴的過錯。”
等了半天也不見宋淮州回話,牛内官又道:“宋公子這身官服可真氣派。”
牛内官打算就官服之事嘲諷宋淮州一番,放眼整個大梁朝,也就宋淮州這一身如此不倫不類,結果半晌還是沒聽見回應。
宋淮州迷迷糊糊間就聽見有人的動靜,他睡得不知天地為何物,還以為在家裡元寶在鬧騰呢,半睡半醒間好像聽見這聲音不太對才緩緩轉過了頭。
宋淮州這一天都睡得不安穩,再一次被人打攪美夢後的脾氣已然是要拖不住了,意識不清醒時轉過身的目光裡全是淩厲的氣息,叫不明所以的人看來甚是可怖。
本來還十分有底氣的牛内官被宋淮州的眼神吓了一跳,忙不疊的往後退了兩步,結果不小心撞在了旁邊的桌子角,一下子驚呼起來。
就是這一聲叫宋淮州徹底清醒過來,看着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老太監,宋淮州緩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這位就是牛内官。
牛内官這出師未捷先撞傷了自己,一時間都懷疑起後面的人傳來的消息了。
這宋淮州哪裡好擺弄,他這是帶着殺氣來的呀。
等一群小太監慌手慌腳的把牛内官扶到椅子上時,宋淮州才起身道:“這位便是牛内官吧,這是剛回來?真是辛苦辛苦。”
牛内官被這句話氣的内傷外傷同時發作,敢情宋淮州剛才一直都在忽略他說的話。
“宋公子客氣了,您日後是驸馬,來我們這才是大材小用了。”牛内官見宋淮州往這邊走了兩步,自己下意識的往後退了退,聽說這驸馬自小也是和宮裡師傅們學過些拳腳功夫的,萬一那句話沒對上他的脾氣,給他一腳,那他這條現在半殘的老命怕是得全殘了。
有時兩軍對于陣前,比的就是個聲勢和氣勢,先丢了一點便很難一鼓作氣的繼續撐下去。
牛内官本想着拿捏宋淮州的伎倆現在是半分也不敢用。
客客氣氣的和宋淮州講了講這畫院所管的大小事宜後,見宋淮州對幾間畫室感興趣,牛内官又趕忙起身帶着宋淮州于各個畫室間走了走。
“皇上封宋公子為待诏,所以宋公子平日裡可将手下的活酌情分配給下面的藝學,祗候等人。”牛内官這話說的屬實漂亮,實際上就告訴宋淮州讓他在這安安心心的待着就好,什麼活都不用幹。
宋淮州大緻的聽了幾句随口問道:“那這畫院勾當官幾人,待诏幾人,藝學和祗候又有多少人?”
牛内官聽此挺起胸膛得意道:“這畫院勾當官就老奴一人,待诏的話有四人,分管山水風景,人物肖像,仙佛神像以及勾畫彩繪。其他的人就多了加起來大概百餘人。”
“那牛内官看我應負責那一門呢?”宋淮州來的突然,便抱着既來之則安之的态度詢問道。
牛内官打着哈哈的笑了兩聲後,琢磨出個門路來,“要老奴說呀,這看宋公子心情,宋公子想去哪便去哪。”
這可算是合了宋淮州的心意,他就想畫蕭嘉儀,“既然如此,那我就哪裡需要便去哪吧。”
宋淮州和牛内官客氣完了轉頭就鑽進了肖像館。
這院子幾進幾出,諸位畫師要不低頭苦畫,要不來去匆匆,看樣子就繁忙的很,見宋淮州進來,旁人也隻是好奇的打量了一番,并不在他身上多停留。
牛内官沒想到宋淮州看着好說話,轉頭就鑽進了這裡,忙不疊的跟進來喊道:“快把你們劉待诏叫出來。”
肖像館的待诏叫劉賓,看起來是個身材魁梧的大漢和畫師兩個字似乎并無關聯,但此人一出筆便是揮灑自如惟妙惟肖,無論是天仙還是凡人,幾筆便能勾勒出風骨,宮裡的大小神仙皆是出自這位神人之筆。
因的有此手藝在身,所以哪怕是脾氣臭了些,牛内官也是盡量的隐忍着。
這下宋淮州自己撞了進來,若是和他起了沖突......
牛内官瞬間覺得自己剛才被撞的那裡一點也不疼了,舒心多了。
牛内官的話似乎并無人在意,牛内官也不惱怒,而是自己帶着人找了許久才找到了正在修繕曆代帝王像的劉賓。
等劉賓落下筆後,牛内官才将宋淮州的事情和其簡單的說了說,大緻的意思就是告訴劉賓一定要好好的照顧宋淮州,不能讓其幹活。
劉賓眉頭一皺,毫不客氣的說道:“未來驸馬?皇上為何不給他個閑職,安排他到這能做什麼?”
牛内官體貼的提醒道:“你就每日着人給他定時奉着茶點好好伺候着就行了,莫要問那麼多。”
牛内官點完火就跑了,絲毫不顧宋淮州的死活。
今年自開春以來風調雨順,聽說各地春耕也如火如荼的進行着,四海生平,百姓安居樂業,皇上便決定要于立夏之時去太廟再一次祭祖,着人去準備時卻發現先祖畫像有損,便下令讓畫院全部修繕一番,近日肖像館正是忙的時候,哪裡有閑功夫管那個勞什子驸馬。
劉賓忍着火氣想着繼續下筆,卻遲遲未點綴上顔色,最後沒好氣的問身邊的人道:“那個驸馬呢?”
宋淮州本想着着人問問找一找蕭嘉儀少時的畫像,卻被旁邊人的争執絆住了腳。
兩人就聖武皇帝身上所帶的朝珠顔色争論不休。
“這畫像上的朝珠就是帶着黃色的,加以點綴有何不妥。”
“你都沒在紙上試色就該落筆,若是讓劉待诏知道了有你受的。”
兩個人各執己見,都覺得自己選的顔色是對的。
宋淮州打量了一眼道:“你們這兩個顔色都有失偏頗。”
兩位畫師的争論立刻停了下來齊刷刷的看向了宋淮州。
正所謂有了共同的敵人,兩人便成了盟友,因的宋淮州是沒見過的新面孔,穿的官服還看不出品級,兩人便以為宋淮州是新來的學徒,不以為然的說道:“你個新來的懂什麼,你知道我們幹什麼呢嘛,還敢來添亂。”
宋淮州抱着胳膊直接走至了兩人中間随後指着朝珠道:“聖武皇帝骁勇善戰,打至西方的巴赫達後聽聞當地有一種獨特的寶石名為璆琳與天空同色,灼灼閃耀且珍貴稀少,聖武皇帝便将其當做戰利品帶了回來,制作為朝珠來象征上天崇高威嚴的,待到後期有畫師發現這種寶石還能用作顔料,于是在給聖武皇帝作畫時,為保朝珠的顔色能如同實物一般,便請旨将其磨成顔料用來畫朝珠。”
“你什麼意思,你是說我們兩個的顔色都不對,那這黃色你怎麼解釋?”其中一人已然是對宋淮州的解釋還是不服氣,激動之下将筆扔了出去,好巧不巧的正好撞在了趕來的劉賓身上。
霎時,周圍突然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