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淮州其實都已經習慣了,他覺得自己仿佛和皇上之間多少有些說法,隻要進宮見皇上,不是腿麻就是屁股麻,想來女婿見老丈人可能大多如此吧。
宋淮州的手藏在袖子裡揉了揉膝蓋,過了一會兒好在是緩過來了。
剛才還是局外人的宋淮州,搖身一變成了這大殿之上坐着的第四人,局勢瞬息萬變,叫衆人一時都摸不着頭腦。
“好了,既然誤會解開了,那你的畫呢,怎麼沒擺上來。”皇上問道。
皇後聽言嘴上雖未說什麼心裡卻将宋淮州的答案過了個遍,肯定又是說什麼和誰約定好了,這畫隻能兩個人看諸如此類的借口,皇後這回要看看宋淮州的頭到底有多硬,敢硬剛皇上,違背皇上的意思。
皇後現下也看出來了,宋淮州肯定帶的是不入流的畫,為了面子才不肯在衆人面前展示,這下皇後踏實的準備好看戲了。
宋淮州聽言起身拱手,皇後的雀躍已然浮于臉上,結果宋淮州轉身叫來了兩個宮人重新推過來一幅畫架,親自上前将錦盒中的畫如若珍寶一般的拿了出來。
見事情發展不似自己想象的那般,皇後下意識的質問道:“你剛才不是怎麼都不肯給本宮看嗎?還拿承諾什麼的來搪塞本宮。”
皇後又來了鬥志,她沒曾想宋淮州不給她看并不是因為那些個無謂的借口,而是壓根沒瞧得上她。
自卑的皇後陰暗的心思再一次浮現出來,她最恨旁人看不起她這個皇後。
宋淮州行禮道:“回皇後娘娘,臣對皇後娘娘并未有半分不敬之意,隻是這畫的确是臣和公主提前約定好一起看的。”
皇後沒想到宋淮州一句話竟是直接将她之前的那些個惡意之言全推翻了,壓根就沒旁人家什麼事,這隻是公主和驸馬兩個人之間的小情||趣,這叫滿大殿的人如何想她這位皇後。
皇後的手緊緊的抓住椅子的把手,壓迫間護甲在上面都留下了痕迹。
當布下陷阱的人誤觸碰機關而受傷時,第一反應并不是身為始作俑者的自己,而是将怨恨全怪罪在了“獵物”身上。
皇後忍着怒火想着待宋淮州的畫打開後,定要找機會扳回一局。
随着畫紙緩緩地鋪開,衆人無不驚豔于這畫作上的色彩,萬花躍于紙上好似還帶着晨間朝露,殿中的花香似是都由畫中而來,而更叫人拍手較好的是中間畫的那位美人,她的出現竟叫周圍的花朵都黯然失色,周圍的顔色似是化作她的衣裙,天宮中的百花仙子大概就是如此模樣吧。
衆人都沉溺于畫中色彩之時,蕭嘉儀卻想起了昨日她和宋淮州說的話,在宋淮州眼裡,畫中人的美貌才是第一名,隻是這人蕭嘉儀越看越覺得熟悉,看久了總有種時空錯亂之感。
皇上沉思了片刻幫蕭嘉儀解開了困惑,“宋淮州,你畫的是公主?”
皇上的話一出瞬間點醒了大殿中的人,大家都下意識的打量着畫中的女子然後再去和公主做對比,這不比的時候沒注意到,仔細一瞧竟真的是公主。
蕭嘉儀在外一直緊繃的情緒圍牆忽的一下子仿佛被什麼砸開了一道口子,理智兩個字根本擋不住那紛亂複雜的情感。
在宋淮州的眼裡,最美的人竟是她?
蕭嘉儀自小到大接受過很多的誇贊,無論是誰說的,她都淡然的接受,她自小就覺得那些個漂亮話撕去冠冕堂皇的外表裡面藏不得一點真心,所以也不費神将情緒浪費于此。
但宋淮州這種直白又熱烈的情緒讓她接不住一點。
所以在宋淮州心裡是一直有她的?無關政治,無關聯姻,也無關家世?
這畫又是他什麼時候畫的?看這墨迹好似才幹不久,難不成是昨日回了建安侯府畫的?
不是他随便拿來搪塞的,是自己出了題,他費勁心力的來交給自己的一份完美答案。
宋淮州接下來的話安撫了蕭嘉儀因突然的情緒外洩而帶來的忐忑與不安。
“是,臣并非對公主不敬,隻是公主曾問了臣一個問題。”宋淮州坦然的将事情說了出來,倒叫蕭嘉儀紅了臉。
“春有桃花洇粉霧,夏觀俏荷入池間,秋日霜楓燃赤焰,冬懷梅香藏松雪,四季不同景,何以論首紅,雖說是景色易變,人心也易變,但臣心裡卻有一副永不會褪色的畫,臣想給公主看。”宋淮州明晃晃的将愛慕之意于衆人面前表露出來,叫蕭嘉儀霎時紅了臉。
宋淮州的坦誠之心讓皇上一時都未反應過來,面對此畫皇上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含巧去勤政殿請他的時候,聽聞是皇後攢的局,皇上心裡明鏡似的知道蕭嘉儀這是請他當救兵呢,誰曾想這救着救着宋淮州怎麼還當場的表露上心意了,這些個話這不是小夫妻在房中私下說的嘛,這這能擡到大面上來說嗎?
還有這畫......
該說不說這畫是真不錯,比宮中的畫師畫的可好多了,皇上想起宋璟之前謙虛的說宋淮州什麼都不會,怕是擔不起驸馬的擔子,現下看來他那個父親似乎并不怎麼了解他自己的兒子,别的不說,單就這一項就碾壓在場的諸位了。
想到跑題了的皇上尴尬的輕咳了兩聲,“那個,嗯,宋淮州這畫,嗯,朕覺得畫的挺好,皇後你說呢。”
皇後自畫展開之時臉色就已然變得鐵青,又聽宋淮州各種表露真心過後,皇後的精神不知不覺的已然渙散了幾分,皇後覺得自己被宋淮州耍了,但是這局是她做的,請君入甕這一招也是她用的,隻是不知道為何最後竟慘敗至此。
皇後強撐着回應皇上道:“臣妾也覺得這畫不錯,這孩子屬實有心了。”
皇後這最後一句是不是一語雙關不知道,但是賞畫的結果卻突然的發生了變化,宋淮州的這幅畫一出,第一名立刻就決出來了。
不論畫技,就說他畫的這個人,旁人誰比的了,誰能有公主尊貴,除非把皇上畫上去。
眼見着評比的結果出來了,皇上問道: “宋淮州你想要什麼獎賞?”
聽言宋淮州的視線才從蕭嘉儀身上扒下來,不曾想被皇上抓了個正着,還挨了記白眼。
宋淮州趕忙求賞道:“請皇上賞臣做公主的專屬畫師,以後公主的畫像都歸臣來畫。”
宋淮州的小算盤在皇上和蕭嘉儀的面前打的噼裡啪啦的響,這那是求做畫師,這不就是求個機會來方便和蕭嘉儀見面嗎?
皇上驟然覺得哪怕是招了個上門驸馬好像也有種自家的白菜要被豬拱了的無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