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雕花窗棂灑進寝殿時,商芷緩緩睜開了眼睛。她下意識地動了動身子,一陣隐秘的酸痛立即從四肢百骸傳來。床榻上淩亂的錦被間,一抹暗紅格外刺目。
看來昨夜的一切并非是夢。
“殿下醒了?”
蘭煙捧着銅盆走進内室,水面漂浮的梅花瓣随着她的動作輕輕晃動。蘭煙的目光在觸及床榻時微微一頓,随即若無其事地垂下眼簾。
商芷撐着身子坐起來,錦被滑落間露出肩頸處斑駁的痕迹。蘭煙立刻遞上浸了花香的絲帕,溫熱的水汽氤氲而起,模糊了商芷略顯蒼白的臉色。
“今日天氣甚好。”玉露端着早膳進來時笑着說,“小廚房新做了杏仁酥酪,還加了殿下最愛的百花蜜。”
商芷接過玉盞,指尖在觸到溫熱的瓷器時微微一顫。昨夜那雙帶着薄繭的大手撫過她全身的觸感仿佛還留在皮膚上,讓她不自覺地繃緊了身子。
“把這些都換了。”商芷指了指床榻,聲音平靜得聽不出任何波瀾,“全部。”
蘭煙福身應是。當她掀開錦被時,指尖觸到一片已經幹涸的血迹,瞳孔驟然緊縮。但不過瞬息,她又恢複如常,動作利落地卷起被褥。怪不得昨夜殿下連晚膳都未用,原來是忙着處理樓蘭的新王。
“殿下想去哪裡散心?”玉露一邊為商芷梳發一邊問道,“東市新開了一家燈籠鋪子,已經有不少人去預定上元節的花燈了,那模樣甚是精巧,還能做仙鶴燈,連翅膀都能随風而飛。”
商芷看着銅鏡中的自己,眼下的青影被脂粉巧妙遮蓋,隻有她自己知道昨夜經曆了怎樣的瘋狂。“本宮想去泛舟。”
“這……”玉露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憂心忡忡地望着窗外,“冬日裡大多湖面都結冰了。”
一支白玉簪子插入雲鬓,銅鏡中倒映出商芷楓紅的朱唇:“不是還有太液池嗎?”她起身時,腰間的禁步發出清脆的玉鳴,“那連着湯泉宮的溫泉,不會結冰。”
殿門突然被猛地推開。沈纖雲跌跌撞撞地沖進來,發髻散亂,臉色煞白如紙:“殿下!密冊不見了!”
“什麼密冊?”商芷眉頭微蹙。
“是……是寫着丞相十大罪狀的密冊……”沈纖雲的聲音都在發抖,“昨夜奴婢心緒不甯,想去太液池邊靜一靜,本打算在那裡燒毀,可到了那兒才發現不知何時丢了!”
玉露連忙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沈纖雲:“纖雲别急,你好好想想,去過哪些地方?是否都一一找過了?”
“路上所經之處全都找遍了!”沈纖雲急得眼眶發紅,“從寝殿到太液池,連假山石縫都翻過了,就是不見蹤影!”
蘭煙聞言臉色驟變:“若是被有心人撿到……”她沒敢說完,但衆人都明白後果有多嚴重。
宮中的内監和宮女大多不識字,若是夜裡丢的,大概是被下人撿了去。商芷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用慌。”她立即安排道,“玉露,你讓瓊華帶幾個宮女假借打掃庭院之名繼續尋找;蘭煙,讓福公公帶着内監以送百花蜜為由,去各宮暗中查探。”
待宮人們領命而去,商芷親自帶着兩個貼身宮女和沈纖雲沿着昨夜的路徑重新尋找。
冬日的宮道格外寂靜,隻有靴底踩在積雪上的咯吱聲。她們找遍了每一處可能的地方,甚至連路旁的灌木叢都翻檢過,卻始終一無所獲。
“殿下,都是奴婢的錯……”沈纖雲的嗓音帶着哭腔,“若是密冊落入丞相手中……”
商芷按住她顫抖的肩膀:“說不定是掉進湖裡已經毀了。即便最壞的情況發生,密冊真到了丞相手裡,反倒證明他的眼線已經深入後宮,我們也能早做打算。”
“若是丞相追查……”沈纖雲突然跪在雪地上,“奴婢願一力承擔!”
“傻姑娘。”商芷将她扶起,“你是我宮裡的人,丞相怎會不懷疑是主子指使?”
“都是奴婢連累了殿下……”
“沒有什麼連累不連累的。既然找不到,就别找了。”商芷望着遠處氤氲着霧氣的太液池,聲音平靜,“剛好到了太液池,我們去散心。”
沈纖雲眼眶仍紅着,手指緊緊攥着衣袖,指節泛白:“若是……”
商芷擡手止住她的話,指尖輕輕拂過她微顫的肩:“事已至此,自責無用。況且……”她眸中閃過一絲冷意,“若真有人拿了密冊,反倒會自己跳出來。”
玉露和蘭煙對視一眼,默契地不再多言,隻默默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