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殺惡龍前特意叮囑過沈天野,隻吃野果别的不要碰,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沈天野好不容易才直起腰,死死地捏着她的胳膊,鼻子發酸,吸了兩下才緩過勁來說:“沒有啊,我隻吃了果子,現在還口幹舌燥的。”
果子雖然汁水多,卻代替不了水,但是這裡潮濕,又可能有些其他原因導緻他還好好的,沒有什麼意外。
“你……是不是喝過洪水?”與他們相熟的那個白魚人見他這麼難受,突然靈光一現,試探問到。
“那玩意兒也算喝嗎,嗆了幾口。”哪有人落水不嗆水的呢,沈天野一時腦子沒轉過彎來。
崔冉卻反應過來了,魚谷裡的人本就是魚人一體的,自然是常喝這裡的水,可是他們喝了就會變成魚。洪水一發,魚人紛紛化魚,閉緊嘴唇也沒有什麼不對,隻有沈天野是凡人,他一口都碰不得。
再說了,洪水跟普通水又不一樣,它肮髒、污穢,藏了不知多少年,泡了不止多少東西,更是喝不得,哪怕沾一沾唇都不行。
正當此時,沈天野突然倒下,整個人重重地砸在地上,他腹中絞痛難忍,恨不得将自己的胃腸摳出來才罷休。
崔冉見他這副模樣難免着急,白魚人也忙不疊地說:“原本神龍帶來的甘霖是神水,能治百病,叫萬物複蘇,可是後來神龍堕落成惡龍,神水也被污染,現在估計成了穿腸毒藥了。”
轉眼間沈天野猶如應驗了她的話,呼吸微弱,臉色蒼白,隻有唇還在輕微地翕張,看着好像……一條魚。
崔冉心中一沉,見他彎曲着身子,緊閉雙眼,已經人事不知,再一看下邊,雙腿不知何時并作一起,成了魚尾!
“怪不得,怪不得……”白魚人也被吓了一跳,喃喃自語道。
“怪不得說什麼,快說!”崔冉急的要命。
眼見着沈天野身上炸起黑鱗,頭頂狗耳時冒時隐,崔冉便知道是他體内天狗血脈在和惡水争奪他的身體。天狗是人世間極為高貴的妖怪血脈,惡水卻是由真正的曾經上界神龍帶來的,一時間勝負難定。
可無論是誰勝誰負,沈天野都會感到無比的痛苦,兩支力量在他經脈中亂竄,猶如将他千刀萬剮,他忍不住咬破了嘴唇,血潺潺流出來。
崔冉見不得他這樣,立刻彎腰将他扶進自己懷中靠着,又掰開他的嘴巴,塞了自己的胳膊進去叫他咬着。她想用自己的妖力幫他,可她剛進化出龍角,妖力洶湧澎湃,兇狠非常,進了他的身體隻會讓他更加難受,一招不慎就會撕裂他的身體。于是她也隻能眼睜睜看着。
“怪不得他祈願叫你死而複生有用,因為他早就變成魚了啊。”白魚人眼中有驚訝,也有恍然大悟。她第一次看到外來的活生生的一個人慢慢地變作一條魚,從腳到腿再到半身,如此痛苦的過程震撼着她的心。
“有什麼辦法叫他變回去!”崔冉不管那些,她硬是壓下心中驟然而起的愧疚和懊悔問道。
“沒有什麼辦法,唯有把他放到真正的神水中去,可能還有一線生機………”白魚人聲音越來越小,她還有沒說出口的,卻不忍心說了,這個生機是她所聽聞,畢竟沒有人真的再見過神水,自然也不能保證是否真的有效,是否真的可以叫他恢複原樣。
話到此處,沈天野已經完全變作一條魚了,是一條通身漆黑的魚,黑的猶如一道影子,安靜地躺在崔冉手心。
崔冉忍不住啜泣,她很少流淚,淚水滴在沈天野身邊,暈出一小窪來,模糊了他的身形邊界。
似乎感覺到她在為了自己哭泣,黑魚尾巴動了動,輕輕地拍了她一下。崔冉鼻頭更酸,這是沈天野在安慰她,叫她不要哭。
“唉,明天過後儀式開始,到時候神子會跳舞祈雨,那時候你就把他放進水中吧。”白魚人也不知如何安慰她,隻好告訴她接下來該如何做。
明天過後……崔冉動了動眼珠,她輕輕地合攏手掌,取了個裝香料的瓷瓶将黑魚放進去,明天過後,是非成敗,他們幾人的性命都系于她一身了。
神子祈雨,魚龍起舞,昔日盛景重現,不知這次鹿死誰手。
溫升竹正在為儀式擔憂,突然心口一痛,腳下步伐錯亂,摔倒在地。
他伏在地上,長久沒能起來,兩條腿都使不上勁,腳踝處火辣辣地疼,猶如一條垂死的神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