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消息很快被傳到逍遙子的耳朵中。
白衣男人自蓮花台上慢慢睜開眼,他唇邊還挂着一點鮮血,他猩紅的舌将其貪婪地舔舐入腹中,才震了震嗓子道:“那就容他休息一日。”
逍遙子知道他是為什麼,他要開花了,所以害怕損耗也理所應當,但是他的儀式迫在眉睫,決不允許有任何散失。不過看在他勤勤懇懇為自己制香這麼多年的份上,他願意寬容他一天,這一天足夠他好好休息,調養自己!
三天之後!他将飛升成神,上界珍寶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不似這小小魚谷般拘束,自然也用不到什麼香木了。
他還在這裡打着狡兔死走狗烹的主意,香室裡有一間房已經停擺。那裡原本會收到洋洋灑灑的金色粉末,但今天人們再去收集隻發現在管子的底部隻有淺淺的一層。
沒有金色粉末,黑魚人陷入了短暫的動蕩與慌亂,但是香大人對此表現出無足輕重的态度,堅決閉門不見任何人,于是他們在慌亂之餘也就冷靜下來,想出些别的辦法。
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既然上頭不擔心,他們少做一道工序又能怎麼樣,還少了一批人做事,分去其他工序,連香都能多做出幾根。于是也就随他去了。
崔冉接到消息的時候,整個香室已經沒有人制出真正的上等香了,有些還是能變出小娃娃,但隻不過是昙花一現,沒有什麼用處,很快就消失。
而且不知是不是上等香沒了,香室中的人也沒有那麼渾渾噩噩、老實忍耐,人心開始浮動起來。偶爾竟有白魚人與黑魚人嗆聲的事情發生,甚至一日之後,還有人動起手來。
受害的是代表逍遙子前來慰問香大人的黑魚人薛明。
他是沈天野的老熟人了,他倆一照面,沈天野眼中就噴射出憤怒的火光,他的牙咬得咯咯作響,拳頭也捏得死死的,恨不得立刻沖上去給他一拳。
但是他并非莽夫,知道崔冉心有謀算,不會輕易破壞,忍住了。隻是在薛明得意洋洋轉身的時候,踢了顆石子正中他的膝窩。
薛明沒走幾步就撲通一聲單腿跪在了地上,他狼狽極了,身上剛換的一身衣裝沾上灰塵,嬌生慣養的手掌也搓磨破了。
還沒等他擡頭,香大人不知從何處踱步而來,掩唇而笑道:“哎呀呀,薛大人何必行此大禮呢,我可受不住啊。”
薛明臉上也火辣辣的,他從地上彈起,裝作沒事人一樣。誰知香大人卻瞟了一眼他的衣裝,看那污漬一片的錦繡又說:“可要小心些,我門口鋪得綢子是那位親賞的,别給我弄髒了。”
崔冉頭一回聽香大人說話這麼舒心,差點沒忍住笑了,嘴角上上下下地抽動。沈天野倒是狠擰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才裝作沒事人一樣。
“香大人還是這麼矯情,我賠你一個就是了。”薛明眼都在滴血,他大步往前走,才發現那門口慷慨鋪了一地的長綢竟然跟他身上是一個料子。
“好呀,我身體不舒服,難得薛大人願意送我,我自然心中寬慰。”香大人來者不拒,他本就是個吝啬家夥,有好處更是連吃帶拿的,根本不會輕言松手。
薛明丢了面子又丢了裡子,說話都陰毒了幾分:“那位叫我來瞧瞧香大人好了沒有,别是小事故意拖懶耽誤了正事。”
他拿逍遙子威脅香大人,就算他的毛病是真的,叫他少休養兩天也是好的。
“他隻許你一日休息,要是好的差不多了就該繼續制香了。”
“不可能!”香大人想也沒想就反駁,“他知道我的身體,怎麼可能這麼對我!”
香木是逍遙子一手移栽過來的,對于他的狀況自然摸得清清楚楚,怎麼可能不知道他的虛弱與疲憊?
“你若是不信,自己去問問就是了,不過恐怕他不願意見你。”薛明見他變了臉色,吃了口氣,登時冷嘲熱諷起來。
香大人看他這副模樣,心中便知道是确鑿的了,薛明實在沒理由騙他。逍遙子真的這麼心狠,要壓榨幹他最後一絲好處。他們朝夕相伴這麼久,原本他以為……他以為逍遙子就是他心軟的。
即使他恨他、怨他、怪他,也還在心裡殘存一絲絲期待,期待逍遙子能夠仁慈地對待他。
可他不該這樣,對一個冷漠無情的人抱有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