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人發出白色的嘯叫,他搖搖晃晃之後倒地不起。沈天野吓了一跳,連忙打量四周,生怕引起别人的注意。
可是寂靜的山谷中響起這樣的聲音很難不被人發現,幾乎是瞬間,在路上行走的人和前行的“馬車”齊齊停下,空氣中開始泛起并不明顯的波動,猶如水紋。
崔冉立即戒備起來,手按在劍上環顧四周。而在衆目睽睽之下,倒地不起的人縮小變幻,變成了一條肥碩的白魚。
溫升竹的眼神也變得犀利起來,這種變化古怪而又非同尋常。與此同時,那些停下的人漸漸圍了上來。雖然沒有五官,但他似乎能夠“看”到他們的表情,感受到他們的情緒,慌亂、假裝鎮定、嚴肅、焦急等等在衆人之間穿梭橫行。
他們并沒有率先向崔冉三人發難,反而是有條不紊地将白魚圍起來,做出祈禱的姿勢,崔冉猜測應當是在為白魚祈福。但是沒有用,白魚依舊一動不動,甚至眼裡的光開始黯淡下去,于是他們隻能将白魚擡起來送進“馬車”裡。而崔冉借此機會匆匆偷瞄了一眼“馬車”内部,裡面有些黑色凹槽,裡面放着一些白魚,并沒有填滿。
做完這一切後,一人駕駛着“馬車”離去,剩下的人才來“處理”崔冉三人。崔冉想要躲避,卻擔心引發更大的波動,由此驚動逍遙子,因為束手就擒,任由他們掏出三對玉環分别扣在他們三人手腕上。
他們也坐上了“馬車”。這東西比銀鶴跑得慢一些,卻比尋常馬車快且平穩,從裡面看不到外面,三個人擠成一團搖搖晃晃地往前趕,不知道要去哪兒。崔冉估計他們要被投入魚谷的監牢之中。但如果要審訊的話,這些人能夠聽懂他們的解釋嗎?
一旁的沈天野顯得有些垂頭喪氣的,他低着頭不說話,恨自己不小心,撞倒一個魚人。他給魚谷的人起了名字,妖怪一樣摔倒就會變原形,不是魚人是什麼?但另一方面,這也不單是他的錯,畢竟他隻是輕輕一碰,那魚人就如此柔弱地倒下了。
不出崔然所料,沒過多久他們就到了魚谷的“官府”之中,與平城不太一樣,這裡沒有磚瓦,全是由一開始他們見到的透亮的闆子和灰色的石頭堆成的。正廳十分空蕩卻不用來審訊,他們被魚人推搡着分别押送進三間小房間。
第一個被問話的自然是始作俑者沈天野。隻不過問他話的人并不是白色的魚人,而是一個黑色的人。與白魚人不同,黑魚人是有五官的,甚至跟平城人長得沒有什麼區别,隻是皮膚黝黑,身上穿着箭袖衣衫和束腿褲,小腿處纏着一圈綁帶,身姿矯健看起來像是習武之人。他腳步很輕,猶如一道黑影飄進審訊室,并且點亮了一盞燈。
燈是綠的,猶如鬼火,熒熒得照着沈天野的臉龐,尤其對準了他的眼睛。這讓他不由得浮想聯翩,難道黑魚人要将他的魂魄吸走,從而一探究竟。
但可惜不是,黑魚人說話了。
“你是誰,叫什麼名字,多大年紀,從哪裡來?”他的聲調有些奇怪,抑揚頓挫的,跟他們不太一樣但是能夠聽懂。沈天野猜可能是魚谷内部的方言。
“我叫沈天野,時年二十二,平城人。”因為聽起來沒有什麼惡意,沈天野老老實實答了,一副很配合的樣子。
對方微微眯起眼,繼續問:“你來魚谷做什麼?”
“來祈願,我聽聞魚谷神通,想要實現一個願望。”沈天野心道總不能說自己是來找逍遙那王八羔子決一死戰的吧,于是腦筋飛快運轉,編了個理由。
“神通?”黑魚人突然笑了,他嘴唇上揚的幅度不大,更像是一抹寒冷的譏笑,“魚谷确實有神通,能夠知人心真假,若是要看你心誠不誠隻要驗上一驗就知曉。”
沈天野不免有些緊張,魚谷竟然有能夠按驗人心的法寶,若是他被發現了,豈不是要完蛋?思及此處他不着痕迹地掃過這間小屋子,盤算着若是之後敗露,黑魚人突然發難他該如何應對。
“驗就驗,我還能怕了?”但沈天野還是梗着脖子道。他此刻頗有一絲賭徒心态,賭那法寶失靈,有幾分僥幸騙過他。
黑魚人聞言點頭,開門走出去,不一會兒就捧了個匣子進來。匣子上伸出兩根線,離近一看是正在蠕動的軟軟的腸子一樣的東西,但是光溜溜的比腸子更細。甫一靠近沈天野,這兩根線就貼在了他的額頭兩側,舒展着。
沈天野打了個激靈,有些惡心,但他堅持着一動不動,任憑那東西蠕動,慢慢考驗着他的意志。
幸好不多時按驗就結束了,黑魚人對着匣子認真揣摩一番,眉頭漸漸松開,眼神變得複雜起來,既有惋惜又有憐憫,不過他的面容放松了,看來沈天野通過了按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