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冉不躲不避,眼睜睜看着拳頭襲來。
但是出乎醉鬼意料,他的拳頭直愣愣地沖了過去,穿透了對面女人的身體,然後帶着他栽倒在地。
醉鬼下意識撐地,哎呦哎呦的叫起來,他慣用這種招數,撒潑打滾一條龍,既動粗又表現的像是受害者。崔冉冷眼旁觀,看他一點皮都沒擦破,扯着嗓子幹嚎。
很快,這個醉鬼也發覺了不對勁,他怎麼沒有受傷,也沒有任何痛楚?
這時崔冉抛出幾粒糯米,弓箭一樣穿透了他的身體。
灼燒、刺痛,連綿不絕地出現,醉鬼這下是真的感受到了。
”疼嗎?“崔冉收手,看着眼前驚惶的要遠離她的男人問道,“這是生糯米,可以直接傷害鬼魂。”
“你,你,你什麼意思,你是鬼!”醉鬼慌張地向後退,他手腳并用,卻始終難以移動一步。他聲音沙啞粗砺,長時間被劣質酒液浸泡的嗓子已經失去了上面光滑的薄膜。
他根本無暇顧及眼前這個女人說了什麼,一味的想要逃走。這個女人不是人,她是惡鬼。
他目光所及,一片血紅與殘肢,還有半身血淋淋的束發女人,這不是鬼是什麼!
他欠下的債,偷過别人的東西,欺負過的人一起沖上他的心頭,是哪一個?哪一個來找他索命了。
“我不是鬼,你才是。”崔冉道。
“你早就死了,悄無聲息地死在小巷子裡,被縣衙裡的人草草扔在亂石頂。”崔冉邊說邊想起來一些過去。
她要找的是一個醉鬼,一個醉死在巷子裡,醉死在她面前的人。
突然回憶起來的東西讓她的頭有種脹痛感,似乎有血管砰砰地跳動,她忍不住揉了揉額角,但是沒起作用。
亂石頂讓她逐漸遺忘她的過去,她的目的,她的夥伴,甚至還有她自己是誰。每當她回憶起來一分,就是與亂石頂的神秘力量對抗,這種對抗造成的傷害猶如一把尖刀戳進她的腦袋,狠命地攪和,讓裡面亂作一團,橫沖直撞。
“我死了?”醉鬼難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上面糯米造成的傷口正在慢慢愈合,他感覺自己在變得虛弱。
“不可能,不可能!我什麼都沒幹!”他搖頭,拒絕承認。
“你在死之前喝了一罐酒。”崔冉道。
“酒?是不是毒酒?”他咬牙切齒,“好啊,我就知道那個小娘皮是賤人,要老子的錢還要老子的命。”他喃喃自語,一幅恍然大悟的樣子。
崔冉又伸手朝他嘴巴上扔了把糯米,一陣凄慘嚎叫響起又戛然而止,醉鬼想要嚎叫卻又因為牽扯到嘴巴而被迫停止。
崔冉不想聽他滿口污言穢語,“賣給你酒的人是個女人?什麼樣的女人?叫什麼?酒鋪在哪裡?”
醉鬼聽着她一連串的問題簡直要崩潰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告訴他已經死了,不僅如此,他還要回答這麼多奇怪的問題。難道她也死了,要為自己報仇?一定是這樣,一定是!
于是他連忙嗫嚅着,用自己血肉模糊的嘴道:“那個女的我一看她就不是什麼好東西,長得倒挺賢惠老實,天天在街邊抛頭露面的倒酒,那酒順着她的袖子淌,她肉那麼白生生的晃眼,我也不是故意看的,太白了!”他越說越混亂,越說卻越理直氣壯。
就算此刻,他的眼中依舊射出淫邪的光,那麼白生生的一節胳膊墜着麻紗在他腦中揮之不去,如果不是這樣,他怎麼舍得花大價錢喝什麼醉仙酒?
“我呸,老大,我跟你說,她就在西市杆子巷進去第二家!”醉鬼把自己說服了,完全将崔冉當作了也被那個酒害死的女鬼,此時撺掇着要她去報仇,神色也前所未有的谄媚,“老大,我跟您說,這種地方必須砸了,才能一消我們心頭之恨。”
他說完朝地上狠唾了一口。
崔冉得到了訊息也不願再跟他多做糾纏,轉身就走。
在她擡腳的一瞬間,杉木闆終于不堪重負,碎成木屑,而失去了橋梁的醉鬼魂魄也迅速扭曲,被亂石頂同化成一部分。
隻見他越縮越小,越縮越小,最後變成亂石頂的一塊石頭,樸實無華。
原來亂石頂上遍地都是的碎石子是這樣來的。
崔冉并不在乎發生了什麼,她甚至沒有回頭,快速地趕路,她要趁着自己還能想起其他兩人的時候快點找到他們,然後從這個亂石頂上離開。
這裡實在是太危險了。
這種危險并不在于實體,相反無論是樹還是手,亦或者亂石頂上的鬼魂和其他殘肢斷臂,它們的攻擊都很容易抵抗,甚至它們的身體都很容易被傷害。這種危險在于無聲無息的遺忘與習慣。
崔冉差點在美夢中遺忘了自己是誰,習慣了結婚這種事。
甚至這種影響是與她的現實息息相關的,樹得知了她身邊的兩個人,就借此編織了美夢,人沒有問題,婚儀也足夠盛大,甚至身邊人紛紛祝福,它唯獨沒想到,崔冉是蛇妖,她發自内心的覺得自己不會嫁給任何一個人。
這個夢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她不會嫁人,哪怕這兩個人有多好,有多完美,她也不會生孩子,哪怕會有兒孫環繞膝下,安享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