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冉感受到被魂魄搶奪的刺痛,七竅之中不斷有血溢出,危急關頭她一把揪出了沈天野的魂魄。
緊接着是溫升竹。
他們兩個挨得很近,因為剛從身體中出來不久,所以還沒有受到什麼損害。
從血海中被拉出來,他們身上都染上了血色,雖然不多但也足夠令崔冉憂心。這個血池不知道是如何做成的,竟然能夠附在魂魄上,而血中飽含的怨恨、不甘、痛苦等情緒也如随之附在了上面。
但是崔冉已經沒有時間,她隻能直接将兩人魂魄分别塞入身體,再匆匆念了一段跟主持學過的固魂咒語,就拎着兩人身體回到了地面。
消瘦了一圈的銅錢劍也跟着飛起,重新回到她的背上。
三人離開藥師堂。
魂魄回了身體,不多時兩人就悠悠轉醒。溫升竹有些遲鈍,眼睛眨動還很緩慢,沈天野恢複的更快,他一個激靈,鯉魚打挺從地上翻起來,擺出戒備姿勢,警惕地看着四周。
是這妖廟!
“你怎麼也進來了!”看到崔冉之後,他臉上現出焦急之色。
崔冉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又急切道:“正好,我助你一同打出去,砸了這妖廟。”
“你們怎麼進來的?”崔冉歎了口氣,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放下。
沈天野收回手撓撓頭,說道:“表弟說他在萬壽寺拜佛時見到了沈臨風,覺得寺中也許有古怪,正好你給他送信叫他去寺中…”
那時溫升竹滿面憂色地來找他,甚至有些亂了方寸。
他将事情跟他說了,并且補充道:“我送去的回信已經沒了回應,崔冉那邊恐怕出事了。”
于是兩人商議,一個前往萬壽寺一探究竟,一個前去沈臨風的家确認一二。
就在他們說話時,溫升竹身上滾下一隻黑色小蟲,蟲子落到地面就立刻僵直死去,身上卻泛起細細的煙氣,悄無聲息地鑽入兩人七竅之中。
兩人毫無察覺,确定了之後就分别離開家。溫升竹頂着沈天野的樣貌,更适合去沈臨風家中代表镖局作慰問。而沈天野頗有手段,即便不在自己身體裡,但是功夫還在,魂魄也與崔冉聯系緊密,因此前去萬壽寺。
沈臨風住在外城區的坊中,那裡房子很多,大多是茅屋,隻有個别以瓦片做頂,其中就有沈臨風家,因此格外顯眼。
家中已經布置了靈堂,擺放花圈和挽聯。溫升竹來時已經舉行過招魂儀式,沈臨風被送去萬壽寺停靈三日,若他不曾複活,便叫寺中僧人點燃随身燈将其送走。
随身燈是用棉紙做成,從死去之人身邊開始,一直引至門外。若是沒有随身燈點亮前往陰曹地府的道路,說不定沈臨風在過奈何橋時就會跌入血河池中。
萬壽寺做法事所費甚多,沈臨風前幾年剛剛修繕了房屋,家中餘錢應當不多,為何會選擇去寺中?
溫升竹試探着問了沈妻,并表示此次前來又帶了些許銀錢聊表心意。
沈妻眼中血絲彌漫,已經哭幹了眼淚,提起沈臨風身死一事已經不再那麼激動:“原本是想在家中送魂的,誰知道自從招魂之後,家中幼子每夜啼哭不止,難以入睡。”
提起這件事,她的聲音還透着些許恐懼。
小兒夜啼,本身不是什麼罕見的事。通常家中婦人會在他枕下放一把黑豆,來安魂固夢。可是她試遍了方法都無濟于事。
更令她膽戰心驚的是,小孩白天會說見到了父親。
沈妻害怕,沈臨風已經死了,孩子白天見到的隻能是他的鬼魂。
又是一天夜幕降臨,孩子在她懷中哭泣,白嫩的小臉脹得通紅,眼見着上氣不接下氣,已經聲嘶力竭。她緊緊地抱着孩子,口中默念:臨風,你若是回來,看一眼就走吧,别再停留了,我求你….”
她念念叨叨,小孩竟然真的哭聲漸止,這樣的事情讓她更加害怕,難道沈臨風真的回來了嗎。
她咬着唇,幾乎背過氣去,顫抖着對着前面無邊的黑暗問道:“你還有什麼放不下的,你說出來,我盡力去辦。”
若是不能實現鬼魂執念,她擔心他不肯走,日夜纏着孩子,一家人都過不安生。
沒有人回應她。
夜依舊寂靜,黑暗依舊濃厚。她不敢出去,縮成一團,在又驚又怕中昏睡過去。
第二日,有個中年男人敲響了她家門。
經過連續幾日的折磨,沈妻臉色憔悴,見到他也不想多客套,剛想要把門關上,卻見來人伸進一隻幹瘦手掌阻擋了她的動作。
那人自稱是個術士,聽說她家小孩夜哭不止,想要幫她。
沈妻有些遲疑,還是拒絕了。她說:“您請回吧,我家小兒不需要幫助。”
她的心情很複雜,若是朱興早幾日來,她絕對一口答應,畢竟什麼都比不得孩子性命。可是現在孩子夜哭已經停止,沈臨風好像回來了,并且他沒有惡意,反而也許是有心願未了。若是朱興出手,叫沈臨風魂飛魄散,永世不入輪回了怎麼辦?
朱興見她猶豫不決的樣子,也不強求,直道:“夫人若是反悔,可以到萬壽寺中來尋我。”
萬壽寺,又是萬壽寺。溫升竹精準捕捉到這個熟悉的地點。他有一種強烈的感覺,不論這背後發生了什麼,萬壽寺他都必須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