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夢中呓語,口呼狐仙娘娘。叫了幾聲晚生後悔了又沒了動靜。
崔冉暗自思忖,蘇栩大約是跟個野神做了交易,狐仙娘娘給了他順風順水的好運,就要奪走他的性命。
這與朱興有什麼關系?難道朱興真是助他之人?用這些黃符和一本祛鬼的咒語為他消災解難?
可若是真的順利,她又何苦被拉扯到幾十年前的萬壽寺來。
想必是不順的,朱興或者蘇栩的執念盤踞在此,抓水鬼替身一樣抓到了她,若她完不成就永世不能回去。
在這個時刻,崔冉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叫溫升竹快來萬壽寺是不是害了他,若他也被卷進這件事情當中,該是什麼身份?
主持、小滿、月牙兒、蘇栩,還是這衆僧之中的一個?
崔冉頭疼的要命,她已經困過頭,又想這群爛糟複雜事,想也想不明白,又不能扯着嗓子說我是崔冉,溫升竹快出來我們一道助蘇栩仕途順暢官運亨通。
真是麻煩。崔冉心想。
而這麻煩還安然無恙,毫無察覺地閉着眼沉醉夢想。
風将門框上的黃紙吹起吹落,就如同有許許多多人從這旁邊經過一樣。他們等待着時機,要一口吞了這個岌岌可危的魂魄。
年紀大了就覺淺,崔冉一覺醒來天剛泛白,邊緣仍是青色的。
本以為平穩地度過了這一夜,蘇栩卻有了異常的動作。眼見他先是直挺挺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又下床光着腳往外走。
當他的腳踩在土地上的一瞬間,突然彎折了身體,手撐着地面爬行起來。他剛開始爬行并不熟練,手向左腳卻向右,原地轉了半天差點将自己撞在門框上。
崔冉躲開他朝自己歪歪斜斜爬過來的身體,一腳踢在他手腕腳踝處,隻聽得咔吧一身,手腕腳腕脫臼,腫起來一個大包,他也終于癱倒地上不動了。
剛躺下,蘇栩就醒了。他先是痛呼一聲,又演變成連續不斷的哀嚎,嚎着嚎着因為冷打了個哆嗦才徹底清醒。
眼珠一轉看到崔冉,又看看自己身上的白色單衣,一時想不通這是怎麼一回事。
“你學蟲子爬叫我打斷了。”崔冉抱着胳膊無奈道。
這次倒是沒有奪他性命,就是行為怪異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失足滾下了山坡摔個半死。
蘇栩瞪大了眼,他聽了蟲子兩字冷汗刷的出了一身,哆嗦着說:“什麼樣的蟲子?”
語氣中還包含希冀。他并不擔心被附身,卻擔心蟲子的模樣。
“昨日那種。”崔冉回道。
先伸出腿,後翻身然後滿地亂爬的樣子,跟那種軟殼的黑色蟲子一模一樣。
“你好好想想做了什麼事吧,”崔冉扔下一句話轉身離去,“免得日日被怪事驚擾,也連累我睡不好覺。”
她要激他一把。
蘇栩果然愣住了,他臉上神色複雜,眼中流露出一抹掙紮。朱興不知道,主持也不知道,甚至他家人也不知道,他跟狐仙娘娘做了交易。
狐仙娘娘為他指點迷津,趨吉避兇,是要付出代價的,這代價越來越多,也來越重他現在難以承受了。
可是鄉試在即,他沒有辦法放棄,隻有咬牙堅持,橫豎他沒有死不是嗎?
于是他選擇不作回應,隻要再堅持三天就好了。這麼多年他都熬過來了,還能熬不過這三天嗎?
隻要他提前算一卦就好了,趨吉避兇,若是今晚兇他就捆住自己。
崔冉不知道他心中下了這樣的決定,正走向藥師堂。她總覺得藥師堂不對勁,想要今日再去看一看。
剛靠近藥師堂最後一個彎角,突然撞上一個人。那人踉跄着後退幾步才穩住,原來是月牙。
“朱大人,”月牙對這個昨日救了小姐性命的神秘術士記得深刻,她站穩就趕忙叫住他道,“我家小姐不對勁。”
崔冉奇道:“哪裡不對?”
月牙定了定心神,說:“我自小便跟着小姐,知道她的脾氣性格,她愛幹淨每晚都要沐浴,可是昨夜卻沒有,小姐從不喊我月牙兒,她嫌舌頭繞,都是這樣喊…”她模仿了一聲,若是仔細分辨依稀能夠聽出不同。
崔冉越聽越覺得嚴肅,喊魂喊來了别人,那原來的小滿豈不是成了孤魂野鬼?
不,不對。
小滿也許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