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高?”崔冉反手拍拍他,掌下一片冰涼,再看他的臉色,白的好似透明。
“嗯……”溫升竹哼出一聲,他這個毛病鮮少有人知道,就這樣突然地暴露在陌生女子面前,讓他有些羞恥。
崔冉有些同情他,同時又覺得麻煩。
她不禁回憶起沈天野初次坐上銀鶴的樣子,除了新奇就是新奇,沒有半分不适。
“你不要往下看,也不要一直想自己在天上,靠緊我會好一點。”崔冉拉過他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溫升竹順從地靠過來,倚着她吐出一口氣。
銀鶴飛一會兒,崔冉就會回過頭看一眼溫升竹,怕他出什麼意外。
看着看着,便覺得頭發紛亂、面色蒼白的溫升竹竟是十分漂亮。他與沈天野雖然是表兄弟,長相卻天差地别,他斯文俊秀、眉長眼深,五官的每一處都十分銳利,隻是在雙目微阖時會顯出溫和的弧度,沖淡了幾分攻擊性。
沈天野性格疏狂,長得也如此,小麥膚色,是總給自己找麻煩的一隻傻狗。
沒等她多看幾眼,銀鶴就飛到了目的地。
崔冉在偏僻無人的地方悄悄落下,與溫升竹說,“我們先找個地方稍作休整,明日再繼續趕路。”
按照地圖的指示,他們已經走了一半的路程,靠近一個小村鎮。
這裡并不比平城繁華,官道也修得狹窄,起伏不定。不知走了多久,才看到村鎮的輪廓。
進了鎮子,一切又有不同。溫升竹一邊走一邊打量着四周,水道交繞,草樹蔥郁,行人并不多,多數披着蓑衣,此地應當常下急雨。
崔冉走到路邊一處酒鋪旁,正遇到有三位婦人分喝一碗酒,于是也叫店家打了一碗,邊飲邊湊過去問:“請問幾位姐姐,哪裡有住宿的地方?”
她做得很自然,其中一位婦人也熱情地為她指路道:“你沿着這條路走到頭,經過石橋往右拐,看見一個兩層的鋪子,那裡既可以住人也可以存貨物。”
婦人邊說話邊比劃,身邊人也跟着指點,待崔冉表示聽明白了,目光一掃又看到一旁的溫升竹,忍不住還要調侃幾句:“你身邊這娃娃長得好俊,是你什麼人?”
崔冉跟着贊同點頭,回道:“是我弟弟。”
溫升竹默默地聽她們講話。
那婦人還要張口再問,卻被崔冉率先截斷,“姐姐,我們着急趕路,先走一步,多謝你們指路。”
她說完便一仰頭将酒飲盡,示意溫升竹快走。
溫升竹接收到她的眼神,搶先付了酒錢,快步離開了逐漸聚攏過來的人群。他雖然體力跟不上,但足夠有錢,在這方面不能再落了下風。
婦人們說的鋪子就在水道邊,兩層小樓,一樓吃飯,二樓住宿,陳設簡單幹淨。
剛一踏入就有店小二來迎,“二位客官裡面請,”他邊引着兩人往裡走,邊問道:“您二位是打尖還是住店?”
“住一晚,兩間房。”崔冉道。
一旁的溫升竹補充:“兩間上房。”
他取出兩塊碎銀子放在店小二手裡。
聞言店小二笑得燦爛。眼前這兩人組合怪異,一個落魄的小道長,一個氣度不凡的貴公子,身邊沒有随從,卻又一同趕路住店,許是私奔出來,想來心疼對方舍不得對方吃苦。
崔冉看着溫升竹随口升房,毫不心疼地掏錢的熟練樣子,忍不住心中感慨,跟着有錢人出門果然舒服,與她來時一路風餐露宿相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也許是她羨慕的太明顯,溫升竹把房牌遞給她後忍不住問道:“崔姑娘覺得哪裡不好?”
他不好意思直呼崔冉名字,于是折中取了個禮貌的稱呼。
崔冉感歎道:“你真有錢。”
溫升竹有些驚訝,他們道長平時幫人算卦斷命,驅邪祛災,一次下來就要收好多銀子,怎麼崔冉反而羨慕他這一點兒?
崔冉對上他疑惑的目光,抖抖袖子再一攤手表示:“我一貧如洗。”
“我哥哥他為人并不小氣…”溫升竹想了想,更加奇怪。
就算平日裡收入少,可他哥沈天野卻是身家富裕,平時常仗義疏财,怎麼遇到崔冉反倒不照顧她些?
崔冉聽了更是歎息,沉痛道:“他的确不小氣,我比他還大方,遇到窮苦人總要給錢。”
給來給去,隻剩她一個窮人。
他們邊說邊拾級而上。
崔冉繼續解釋:“我師父給我看過,身上不能留财,否則要倒黴。”
她本就命運波折,經常倒黴,又沒有錢,可謂是黴上加黴。
溫升竹了然,他哥哥是性格使然,崔冉是命運使然,兩人還頗有緣分。
到了二樓,他們各自找到房間,恰好是正對着的。
推開門,入目處是一處修剪得宜的盆景,旁邊一套桌椅用來飲茶,後面是一扇山水屏風,翠山清水,繞過去便是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