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着。”虞意妧撿起殘缺的傀儡頭顱,随手拿起擱在桌子上的朱砂筆在斷裂處畫了道弧線:“從這裡剖開,就是現成的《倩女離魂》道具。”
小姑娘們哄笑起來,檐下正在調試琴弦的盲眼琴師蘇玉娘忽然開口替她解圍道:“掌櫃的,西廂房的機關暗門卡住了。”
虞意妧轉身時瞥見阿箬迅速抹眼睛的動作,她忽的一頓,當年她在華爾街撿到那個偷面包的華裔實習生時,那孩子眼裡也燒着這般不甘的火。
虞意妧靜默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麼,随後道:“阿箬,你跟着我罷。”
最驚豔的是西市胡姬阿依莎。
這波斯女子掀開面紗露出火焰胎記的瞬間,虞意妧的系統突然彈出提示:【檢測到特殊聲線——可激活人偶拟聲機關】。
當阿依莎用十八種聲調同時演繹《蘭陵王入陣曲》時,連檐角的銅風鈴都跟着铮鳴應和。
絲竹閣的蘇玉娘當即拍闆道:“此人給我!”
一個下午如火如荼的過去了,等到晚上院子裡站着的便是最終留下的人,共計三百人。
青蟬命人擡進三口鎏金大箱,掀開皆是串好的青銅錢——左箱錢串系藍綢,中箱系黃綢,右箱系紅綢。
“藍箱是每月例錢,黃箱按每旬滿座率發放。”
最引人注目的是紅箱,裡頭錢串皆用金線纏繞,“這是年終花紅。”青蟬抽出一串向衆人展示道,“臘月會有年末考核時,誰為戲樓做的貢獻最大賺的銀子最多,便能得到此紅箱,其師傅分紅的錢串便也會多一股金線。”
随後人群中便響起了騷動,青蟬拍了拍手,指向院内的大闆子道:“每個人所得貢獻名次皆可在此木闆查得,每日戌時一換,每月末考核,諸位千萬不要掉以輕心喲~”
虞意妧看着青蟬将衆人領着分發住宿等事宜,不由得贊歎自己當初的決斷果然是對的,她的眼光從來不會錯,一個女子的眼裡倘若是野心而非情思,做什麼都會成功的。
“叮鈴——”
虞意妧正斜倚湘妃竹榻,蔥白指尖撚着算盤正算着賬,她眼尾掃向廊下黑袍人影:“裴大人查案查到我這兒來了?莫不是要扮個閻羅王演一出搜魂?”
裴硯刀鞘叩響朱漆廊柱,玄色官靴碾過滿地海棠碎瓣:“西市三家當鋪的贓物名錄,虞掌櫃交是不交?”
虞意妧忽地支起身,銀線繡的蝶裙掃落案上胭脂匣,正滾到他靴邊,拾起時匣底金箔映出“西域朱顔”四字,她噗嗤笑出聲:“原來少卿大人好這口?早說呀——”
染着丹蔻的指尖挑起一抹嫣紅,“我給您畫個新娘妝,配這身黑袍正合适。”
刀光乍起,胭脂匣應聲裂成兩半,裴硯耳後青筋跳動,濺上朱砂的冷峻面容倒真似廟裡閻羅:“本官最後問一次,名冊在……”
“我哪知道,霍幫主給是給了,但我沒要啊!”虞意妧忽然貼近,溫熱的梅花香拂過他喉結,“大人不如先說說,外頭傳您生剝人皮時眼都不眨,怎麼被我碰下衣襟就僵成木樁?”她指尖正勾着他蹀躞帶上的鷹首銅扣。
“放肆!”裴硯耳尖驟紅,猛地後撤撞翻銅鑼架,一尊青瓷判官像轟然墜地。
“讓我猜猜…”虞意妧指尖繞着青玉秤杆,貓兒似的繞着玄衣少卿打轉道,“裴大人這煞神名聲,八成靠三樣——”她手中秤杆突然戳向他腰側墨玉蹀躞,“玄衣、臭臉、砍人前愛說廢話?"
賬本挾着香風拍上後背,裴硯反手拔刀,卻見這女子竟不要命似的伸出舌尖輕舔刀尖:“裴大人莫不是忘了,昨日還欠我一個解釋?”
裴硯自知理虧,隻是自衣袖處拿出了一個小巧的錦盒來放在案幾上,看着虞意妧盯着自己的眼神,他又道:
“你倒适合扮孟婆,”收回手時他手腕裡的繃帶滑出半寸,上頭似乎已經滲出來絲絲血迹,“舌毒,心黑,專騙人喝酸湯。”
虞意妧掃過染血繃帶,杏眼忽閃:“比不得裴少卿,賠禮道歉四個字這麼難說出口嗎?”說罷,她擡手便将錦盒砸了過去罵道:“賠禮?可别是炸藥罷!”
盒子滾了一圈露出裡頭的西域胭脂,虞意妧愣了愣,随後道:“閻羅王給孟婆送胭脂?下一步莫非要替我描眉?”
裴硯耳尖忽地一紅,他喉結滾了滾道:“不要便罷了。”刀柄忽指她鼻尖,“日後姑娘——”尾音湮滅在少女驟然逼近的梅花香裡,“可千萬别找我要一兩銀子。”
虞意妧聞言當即抄起算盤砸去罵道:“裴硯你威脅我!”裴硯早有預判一個閃身避開,卻聽“嘭”地一聲,算盤珠撞碎滿室死寂。
門外抱着冰鑒的松虎苦笑擡頭,葡萄汁順着月白袍子滴成串:“裴大人也在?霍幫主送來了新到的葡萄...”
“告訴霍九霄,”裴硯指尖掠過葡萄梗,“西域貢品核多,當心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