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他挾起一筷子藤椒裡脊,放在塗藍埙碗裡,塗藍埙背後一激靈正要道謝,隻見N的筷子飄然帶走裡脊,隻剩上面沾的一串藤椒留在那。
N呲牙:“吃吧,醒腦的。”
所以,塗藍埙和N進醫院的時候,心理作用讓嘴唇有點發麻。他們找到湯偉甯住院的樓層,他現在不算嫌疑人了,走廊沒有警察監控,他們很快來到病房門口。
VIP單人病房,塗藍埙問過護士被帶進去,湯偉甯看見她一愣,有些驚喜:“塗小姐,您來了。”
他比上次見面瘦了很多,臉上青色胡渣顯得落魄,病号服幾乎是挂在肩膀上。塗藍埙其實和湯偉甯沒什麼話說,當聊起白超和白小句在便利店附近找了個住處時,湯偉甯紅着眼睛點點頭,又哭又笑。
塗藍埙不太忍心,但還是轉達了白超新做的決定:“她打算帶着小句……去投胎了。”
湯偉甯瞪大眼睛,表情僵硬半晌,好像被雷劈了下。
投胎在鬼中間是很常見的事情,可以說是必走流程,這點還是N解說的。不管現實世界還是遊戲世界,鬼魂隻要前恩舊怨解清,就算和世界斷了紐帶,可以“投胎”。
用人間的話說,投胎是重入六道,隻是沒人能證明這件事的真實性。
用遊戲世界的話說,投胎就是靈魂重新歸于世界的數據洪流,直到洪流另外摘出一組數值,孕育出一個新的幼小的靈魂。這是N等遊戲世界鬼魂親眼目證過的。
但當塗藍埙問N為什麼同時有地球和遊戲世界兩種身份時,N又冷笑不語了。
總之,白超母女要投胎的計劃是可行的,信心是堅定的,對湯偉甯來說是殘酷的。
這代表世界上隻剩他孤零零的一個人,再沒人和他有關了。
之後,湯偉甯的腦子已經完全亂掉,和塗藍埙的聊天也牛頭不對馬嘴,她略坐一會,隻能告别離開。
出門後,塗藍埙緩緩說了句話:“其實白超要帶白小句投胎,也是為了大家都好。”
N說:“是,白超和白小句如果長久地留在人世間,沒有庇護,隻會被陰風和孤獨折磨,最終成為一種……很不像人類的東西。”
離開活人的生活越久,和活人的區别也就越大,失去人類的道德價值觀,而隻剩下鬼的生存邏輯,對活人不再有同理心,因為不是同類。
這也是世界上很多無差别殺人厲鬼的由來。
原因很簡單,就是瘋了。
塗藍埙卻搖頭:“我說的不是那個,白超不僅是為了她和白小句好,也是為了湯偉甯好。”
N再次用那種勁勁的眼神瞄塗藍埙,看她能說出個什麼道理。
她的聲音有點蒼涼:“這樣可以确保湯偉甯不自殺。”
很殘酷,但斷了念想,或許是讓他如常過完一生的唯一辦法。
這個話題就此結束,N沒接話,塗藍埙今早喝多了豆奶,跑一趟廁所,醫院的女廁消毒不錯,她從隔間出來洗手,旁邊路過一個四十歲出頭的女人,休閑裝打扮,不小心碰了塗藍埙一下。
“哎,對不起啊。”女人道歉,沖塗藍埙笑了笑,她直覺對方是個頗有地位的人。
很少有人會那麼笑,無論性别,柔和但難掩剛硬,像一塊韌性很好、被打磨光亮的鋼鐵,不刺手,但自帶豹一樣的含蓄力量感。
塗藍埙表示沒事,也沒多想,一走出衛生間就看見N在走廊裡發呆,凝視玻璃展示框裡的醫師介紹,她了悟,原是同行來的。
鹿城東方醫院是全省最好的私立醫院,也就是湯偉甯有錢才能長住VIP病房,展示框也像水晶一樣透,院長是個慈眉善目的帥大叔,讓人看了頗有信賴感。
哎,這年頭,長得好看連治病都比别人順手。
一人一鬼于是開車回店,又是一天的生意。
網店[西藍花商店]愈發炙手可熱,訂單逐日增多,塗藍埙懷疑其中不少是鬼,可無論本市還是外市縣地址都很正常,XX小區或者XX快遞驿站,很像活人。
但與此同時,她之前誤發在青藍色論壇的帖子廣受好評,不少鬼在評論區發反饋圖,商品種類與後台訂單十分對版。
塗藍埙這才明白,大多數鬼買東西的地址會有個僞裝,借由活人的快遞櫃驿站,再偷偷拿走。不是每個都像白小句似的,大大方方把“我住在公墓某排某号”寫出來。
一是防止快遞物流起疑,二是不讓她這個賣家知道他們的實際位置。
畢竟,一家鬼也能購物的網店,對這群習慣了現下交換甚至以物易物的鬼魂,實在是太新鮮了!
尤其是死亡年份靠後的鬼,他們死後再也沒體驗過網購的快樂好嗎?一隻隻想拆快遞的鬼手已經按捺不住。
但這也讓店主人塗藍埙的身份被鬼客戶們警惕:網店都能開的神秘大佬,還是隻停留在金錢關系比較安全!
塗藍埙處理完訂單,直直沖回二樓躺平頹廢,她換上睡衣把自己砸進“白天鵝”床墊裡,發出滿足的歎息,但……剛剛好像踩到什麼東西,硌到她了。
是換下的褲子口袋,裡面多了隻鑰匙扣大小的玩意,外型像U盤。
什麼時候放進來的?這不是塗藍埙的東西,她有些疑惑,正想請電腦女鬼幫忙看看是不是病毒時,忽然僵住。
“U盤”上貼了一行不起眼的小字:
詭異遊戲《灰色城窟》模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