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藍埙回到便利店已經是深夜。
身上衣服一股潮味,連帶着滞澀皮膚,她用一條毛巾從頭擦到腳,心想怎麼忘了換台更大的熱水器,還要再請人安裝花灑才行。
蔫蔫回到二樓,把自己摔進沙發床,如果運氣好明天能不發燒。塗藍埙心裡很想罵N,想想又算了,沾雨氣也是為了在遊泳館保命。
她翻了個身,一想到明天會有新床墊,連不怎麼舒服的沙發床也可愛了不少。于是沉沉睡去。
夢裡,塗藍埙好像回到曾經的大卧室裡,床軟被柔,但她的雙手和雙腳都被束縛在一起,稍微一動,就是膠帶撕扯皮膚的痛意。
軟床變成水泥地,四周灰沉沉不見光,膠帶蛇一樣将雙手纏在背後。
她想喊,嘴也被一塊膠帶悶住,呼救聲壓在喉嚨裡出不去,灰塵和油漆的氣味刺鼻,她開始咳嗽,整個人昏昏沉沉,隻有肺咽變成排不出氣的球囊,于是憋到窒息……
膠帶被一隻手“歘”地撕開,男聲如同夜枭:“不會有人來救你了,哈哈哈哈……”
塗藍埙還沒看清那男人的臉,便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
“咳咳咳!”
她是在沙發床上被自己咳醒的,咳得不重,出了一身黏膩的汗,她摸摸自己的臉,有點發燙,不過身上倒不冷,約莫是受了風寒但沒發燒。
塗藍埙癱在那緩了半天,才支起上半身,好在頭也不痛,就是那個夢讓人打哆嗦。
窗外天光依然白亮,透過窗簾照進來,被過濾成柔和的暗光,怪不得她沒被曬得難受,隻是一陣陣心悸。
等等,窗簾?
便利店二樓什麼時候挂上窗簾了?窗簾是少見的墨綠色,紗料非常紮實,裡面襯了層柔白單紗,中和掉顔色的沉悶,如果被風吹動,會像一塊飄逸的翡翠。
鬼氣森森的審美,但不能不說一句有品,不用猜都知道是誰搞的。
塗藍埙盯着羅馬柱發呆,陽光在簾頭形成一排小洞,昨晚睡覺的時候可沒有這些東西。
她下樓的時候,便利店一樓陽光正好,多了不少東西,洗地機和吸塵器分列牆邊,那兩張床墊也到了,封着塑料膜和薄木撐闆。
N正漠然直立,手持一支長柄勺,他在守着鍋煮粥。
“哪來的米啊?”塗藍埙走過去,收銀台換成一張更大的伸縮式桌子,此刻抽到最大,擺了一隻電蒸鍋和一隻電炒鍋,昨天沒動幾下的八個大菜已有六個在盤中冒熱氣,其餘兩個還在加溫。
若非N眼球裂紋遍布,還古怪地隻摘掉左手手套,她險些以為這來了保姆,或者田螺小夥子。
“叫人送的。去刷牙洗手,過來吃飯。”N發号施令。
塗藍埙進衛生間又被吓一跳,熱水器竟然已經裝好,蓮蓬頭銀亮,是她睡得太沉了嗎?連安裝的聲音都沒聽到。
就連那面被她打碎的鏡子,也被換掉了。
連吃兩天便利店速食後,塗藍埙終于吃上帶煙火氣的飯,和N共餐就一點奇怪,旁邊必定燃一支香,袅袅曲曲一道煙,好像無端受了誰的祭拜。
她左右環視,電腦女鬼沒露頭,叫兩聲也不出來,想來是怕N,塗藍埙用幹淨盤子給她撥了份“自助”,放在電蒸鍋裡溫着。
手機叮咚一響,女鬼:嗚嗚老闆……麻煩再來一塊拔絲香蕉……一塊就行,多了我怕被打……
塗藍埙心想,N也不至于那麼小氣吧。
但結果證實,電腦女鬼是有先見之明的。
N用那隻被手套包裹的右手托着碗,左手擎筷子,八個菜有六個帶甜口,塗藍埙稍多夾了兩筷子菌菇燒牛肚,N的聲音陰陰傳過來:“我點的菜很失敗?”
塗藍埙的筷子轉向蘇氏紅燒肉,呵呵兩聲:“沒,點得特别好。”
幾片糖醋蓮白和一勺甜豆玉米粒被公筷公勺扣進她的碗,N:“你是一點素菜都不吃啊。”
變态吧,他愛吃口甜的,就看不得她一直對鹹的下筷子。現在連吃葷吃素也要管。
他怎麼不去城區當城管,去網吧當網管,去公共廁所當水管呢。
吃完飯,N冷笑一聲收走碗碟,自去衛生間洗涮。塗藍埙窩在收銀台,輕聲打了個嗝,開始監察網店的情況。
“西藍花商店”上線才兩三天,又多了好幾單,電腦女鬼已經将地址貨号轉到分銷商倉庫,抽成看着少但也肉痛,塗藍埙想着,以後要是能直接自己包倉庫就好了。
之前聯系的有黃金渠道的朋友發來消息,叫塗藍埙明天去老城區一家叫“龍鳳世家”的金店交易,順便發來報價單,比通行金價壓低一點點,還能接受。
塗藍埙摸摸懷裡兩塊金餅幹,決定賣掉劉茂盛那塊,N那塊先留着,萬一有切割關系的那一天呢,得還給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