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瓦片在星光下泛出冷光,從瓦沿的縫隙裡透出點點泣聲。
許氏哭哭啼啼好一陣,他再是剛強,聽到妻主出事的消息,還是有些不能承受,妻主是他的天,可這天差一些就塌下來了,好在是虛驚一場,何青沒什麼大礙。
何青已經被擡回了何府,此刻,或許是聽了許氏半天的哭音,或是休息夠了,終于是清醒了,擡起略微沉重的眼皮,輕眨兩下。
動作雖輕微,但還是被一直注意他動靜的何未央發現了,趕忙走到床邊,“娘,你醒了?”
一旁不停擦眼淚的許氏也回過神來,啞着嗓子,“妻主,你醒了?”
便宜兒婿孟清許跟着上前,落在兩人身後,眼裡也含着幾分關切。
何青慢慢起身,她的身體還有些虛弱,仰靠在床頭,張張嘴,确實一句聲兒也發不出。
見此,孟清許趕忙端來一杯茶水遞到她嘴邊。
何青接過,緩緩飲下,察覺嗓子好些了,才問道:“我這是暈倒了?”她還記得昏迷前一刻自己正被人群圍着,還沒等她開口,眼前一白,暈倒了。
正事兒也被何青記了起來,面上閃過猶豫,忐忑地看了孟清許一眼,問道:“清許,你那朋友那邊……”
孟清許眼神一掃,便明白她的心思。
一旁眼眶微紅的何未央卻是心裡一緊,清淩淩泛着還沒來得及滴落的眼淚的眼睛,不自覺地看向孟清許。
不明情況的許氏循着何青的提問,将好奇地目光放在孟清許身上,妻主在與清許打什麼啞謎呢?
同樣,最想知道情況的何青,也眼睛亮亮地看着孟清許,内心又是懊悔又是期冀。她今日怎就這麼不順,才出門就出了事兒,賠一筆銀子事小,但赴約可是大事,就這麼沒了,心痛得無以複加,她府城的大生意啊,就這麼沒了!
清楚孟清許與李娟幾個關系好,何青心中不免生出幾分希望,這事兒,清許應該會幫忙吧?這次沒能去成,應當還能約下一次吧。
然而,孟清許的回答像是一盆冷水澆得何青心裡一涼。
“娘,錢秀才幾個這會兒應是已經出縣城了。”
此時已經是何青暈倒的第二天了,辰時,天亮得晚,依稀可見點點繁星在灰黑色的天幕下閃耀。
何青被帶回來後,三人沒有休息,靜靜等她醒來。
期間許氏有勸妻夫兩個去睡一覺,但何未央一直不同意,孟清許不放心何未央,也跟着留了下來。
“什麼!?”何青好似沒聽清,“清許,你方才說了什麼?”
孟清許張張嘴,沒出聲,害怕自己再說兩句又把何青氣撅過去。
不明真相的許氏為孟清許補全了話頭,“清許說她那幾位秀才朋友走了,卯時就出發了。”手上動作不停,給何青擦了擦突然冒出來的細汗,嘴裡絮絮叨叨,“這幾個娘子有禮得很,聽說妻主生病了,特意跑來探望,不過當時妻主你暈着,便沒見着兒,當真是俊才,氣度一看就好。”
她這話簡直是在給何青傷口上撒鹽,聽得何青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的。
連孟清許都為她捏了把汗,一把年紀了,也不知道還能承受住多少打擊,眼睛不自覺瞄向何未央,見他愣愣地看着氣氛“融洽”的何青妻夫,似在發呆。
眉頭一皺,孟清許默默上前,伸手越過繁複的袖口,握住了那雙略有冰涼的手。
何未央似有所覺,轉頭看向她,眼眶的紅意還沒散去,眼下一片青黑,略微憔悴的面容沒減去他絲毫顔色,反而多了些别樣的風姿,展顔一笑,仿若桃花盛開。